衙門裡的人雖然不認識江聆帆,但是代理縣令之職的縣丞曹茂卻對他尊敬有佳,而他們也都認識虞夏,知道這個小姑娘是個高人。
所以聽江聆帆這麽一說,領頭的捕快便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江大人和虞姑娘了。”
然後就乾脆利索地待人走了,經過虞夏身前的時候還特意跟虞夏恭恭敬敬打了個招呼。
范家便只剩下了范家人、虞夏一家,還有一個江聆帆。
“你們最好也離開。”江聆帆對虞大有等人道。
先前江聆帆同衙門的人說的話虞家人都聽到了,這會兒江聆帆開口讓他們離開,他們自然也明白了江聆帆話中的意思。
“可是……”
虞大有遲疑地看了虞春一眼,滿臉擔憂之色。
“爹,娘,你們待著小賢先回去吧。”
虞春站了起來,眼睛依然通紅,聲音也還乾啞,但看起來平靜了許多。
“這位大人,我想留下來,可以麽?”
這話自然是對江聆帆說的。
江聆帆也隻稍作遲疑,便點了點頭。
以她跟棺材裡躺著這人的關系,確實有知情權,更別說這兒還有個虞夏呢。
“二丫頭,照顧好你大姐。”臨走前,楊翠蓮特意交代了虞夏一句。
“好了,開棺吧。”
這是一副陰沉木棺材,上面雕刻了華麗的花紋,沉厚大氣,這顯然不是匆匆製出的。
江聆帆也沒多說,隻是綁著范長信打開了棺材蓋子。
范爾棟的屍身落入眾人的眼中。
衣服顯然是換過了,現在屍身上穿著的是一件乾乾淨淨的綢布壽衣,隻是尺寸看著有些偏大,松松垮垮地掛著。
不過與其說是衣服大了,還不如說是人小了――同村民先前說的相差無幾,這具屍身整個乾癟了下去,幾乎是皮包骨頭的模樣,同那個素來壯實爽朗的小夥子大相徑庭。
這畫面實在太有衝擊力。
虞春又是一陣頭暈目眩,虞夏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了虞春。
范玉屏見虞春這模樣,心生憐惜,將她攙扶到椅子上同自己坐到了一處。
棺木中的人已經面目全非。
當然,對於玄門中人來說,卻有的是辨別的手段。
江聆帆不信任范家人,而是轉頭問虞春:“你身邊可有他送你的定情信物?”
江聆帆問這個問題,無異於拿針往虞春心上扎,但虞春難過歸難過,還是很想查出范爾棟死亡的真相的,於是立即便從脖子上解下一枚玉墜。
“這是他前幾天才交給我的,說是自小帶到大的。”
這麽說著,虞春的眼又紅了。
看著自家大姐這般模樣,虞夏心裡難受極了。
虞夏歎了口氣,從腰間取出一枚安神符交給虞春。
“大姐,把這個貼在腦門上,休息一會兒吧。”
虞春的情緒還是有些激動,偏偏又死活要參與查案經過,這對她的精神來說是不小的負荷。
虞春自然知道妹妹好意,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搖了搖頭。
“我要知道他為什麽會死。”
江聆帆瞧著這一屋子人各色反應,內心哂笑。
這個未過門的妻子的反應,可比身為骨肉至親的范家人正常多了。
范家人的難過不假,但是神色中卻透露著些許的自責跟心虛之意,還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虞夏勸說無效,隻能在自家大姐的眼皮子底下,仔仔細細查驗起屍身來。
而另一邊,江聆帆手裡拿著那枚玉墜,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瓶,撥開瓷瓶的蓋子,一隻蜜蜂從瓷瓶裡飛了出來。
“這是我問彭無敵要的靈峰,他們梧州那邊特意馴養了靈峰來辨別蠱蟲,而我要的這隻,則是用來辨別各種氣味的,它們的鼻子,可比狗還靈,哪怕有許多駁雜的氣味混淆,它們也能辨別出最本質的味道。”
江聆帆一邊解釋著,一邊將玉墜湊到靈峰跟前,靈峰繞著玉墜飛了幾圈,而後晃晃悠悠,緩緩落到了棺木中的屍身上。
虞春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棺木中的的確是范爾棟。
江聆帆江玉墜還給虞春,瞧了虞夏一眼,這會兒虞夏一已經繞到了棺木另一頭,盯著范爾棟的腳看。
范爾棟的鞋子自然也是換過的,同衣服配成了一套,跟衣服不一樣,鞋子倒是很合腳,畢竟骨頭架子在那兒,就算是變作了乾屍,腳是不會變小的。
虞夏盯著范爾棟的鞋子看了有一會兒了。
“怎麽了?有什麽發現嗎?”
江聆帆走到虞夏身旁,跟她站到一處,也朝鞋子看去,卻沒發現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虞夏抬頭看了眼范家人,他們隻有一開始江聆帆說要開棺的時候搭了把手,之後就一直沉默地待在一旁,對他們的舉動既不阻止,卻也沒有從旁協助。
仿佛對調查范爾棟死因這事不怎麽上心似的。
這家人很奇怪。
虞夏皺著眉,想起那次在徐寡婦家後門碰見范爾棟的場景。
當時范爾棟說他叫徐寡婦嬸子,虞大山又跟范長善交好。
范家一家子玄師,卻甘做農夫,在此地隱居。
徐寡婦家門前的那塊泰山石。
再加上這幾日她的一些發現……
隱隱之中,這一切似乎有了些聯系。
“范爾棟前幾日去過徐寡婦家裡。 ”虞夏抬眼對眾人道。
說這話的時候,她特別留意了范家人的表情,果然見他們並沒有露出什麽意外的神色。
虞春則是一臉驚訝,她想不到范爾棟為何要悄悄去徐寡婦家,先前不是說徐寡婦已經失蹤了麽?范爾棟為什麽要趁徐寡婦不在家的時候悄悄潛入呢?
“你是怎麽發現的?”江聆帆問。
虞夏指了指范爾棟的鞋子,“我在徐寡婦家見到過他的腳印。”
范長禮的面色沉了下來,范長善看了他一眼,對范長義道:“你三弟身子不好,你帶他去休息吧。”
江聆帆看著范長義推著范長禮離開,又看了剩下的三個范家人一眼,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容。
“既然如此,咱們就去那徐寡婦家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