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販一看這架勢心裡有些欣喜。

　　在他看來這一行人顯然是一家子，偏偏過來買圈的是那個看著年紀小一些的女孩子，兩個大人從頭到尾沒吭聲，想來是無所謂能不能套上，就是花錢給孩子買個樂罷了。

　　果然，那女孩子收了圈，數了七個出來塞進了更小的男孩子手裡。

　　“小賢，你先扔，喜歡哪個扔哪個。”

　　虞賢接過圈眉開眼笑，在繩後面站定，隨隨便便就丟了個竹圈出去。

　　“啪嗒”一聲，竹圈落地，在第一排小泥人前一步的距離落下了。

　　虞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杓，“第一個圈，力氣小了，我再來。”

　　說著手一伸，又扔了一個圈出去。

　　竹圈這次飛得有些遠，打到了後邊一個裝皮影戲的木匣子上，竹圈稍稍彈了一下，最後搭了木匣的一角，便沒再動了。

　　虞賢有些納悶，小聲嘟囔了句，“我明明對得挺準的呀，還以為這次能中呢。”

　　“進步很大，小賢加油。”

　　虞夏笑著拍了拍虞賢的肩。

　　那小販也說，“剛上手都會有些手生，這位小公子是我見過進步最快的了，估計下一次就能套個大娃娃了。”

　　小販說話十分中聽，虞賢也對“小公子”這個稱呼十分滿意，當下手腕一抖，再次扔了個竹圈出去。

　　竹圈打到一個大泥娃娃身上，往後一彈，竟立在原處轉了半圈，然後朝另一邊倒下了。

　　“這套圈看著簡單，原來這麽難扔中啊。”

　　虞春瞧了一會兒，問虞賢拿了個竹圈。

　　“我也來試試看。”

　　虞春也不貪心，一心隻對準了前頭幾排小的。

　　竹圈輕輕的扔出去，一邊先著地，然後彈了好幾下。

　　偏了。

　　“我還以為圈子這麽大，東西這麽小，隨隨便便就能套中呢。”

　　虞春笑著感慨了一句，便不再試，又退了回去。

　　邊上也慢慢聚起了一些人看熱鬧。

　　“小家夥，你套正前面的那幾個啊，那些準能套上。”

　　有人在邊上嚷嚷著給虞賢出主意。

　　虞賢想想也是，正對著的，應該不會扔太偏。於是便看好了離得最近的一個小泥人，輕輕丟了過去。

　　“唉，就差一點兒。”

　　邊上的人惋惜道。

　　虞賢手裡就剩兩個圈了。

　　他連扔四下，沒中，心裡有些不好意思。

　　這一個圈可就是一文錢呢啊，幾個月前，他家連一文錢的包子都買不起，他現在卻隨隨便便就扔了好幾文。

　　早知道就不說要套圈了。

　　見虞賢臉上露出懊惱之色，虞夏拍了拍虞賢的肩膀，對著他揚了揚手裡的三個圈。

　　“沒事，你隨便套。”

　　虞賢忽然想起來，自家二姐可是小神仙啊，沒準會那個……隔空取物?

　　那他還擔心什麽啊，二姐手裡還有三個圈呢，怎麽也虧不了了。

　　這麽想著，虞賢一點不安都沒有了，就隨手往邊上扔去。

　　先前怕不中，隻對著離得近的小泥人扔，其實他最喜歡的東西離自己可遠呢。

　　木圈落下，邊上傳來歡呼聲。

　　“中了中了！”

　　那小販也很開心，在繩後邊走到地上那堆東西中間，彎腰把那東西撿了起來，遞到了虞賢手裡。

　　“小公子很厲害，這把算盤是你的了。”

　　虞賢興高采烈地接過了。

　　其實算盤這東西並不貴，村裡找個木匠讓幫著做一把花不了幾個錢，但是套圈套來的，這心裡的興奮感是全然不同的。

　　“大姐，送給你。”

　　虞賢把算盤遞給了虞春。

　　虞春一愣。

　　自從那回她跟著爹娘去賣山貨那掌櫃的一不留神給他們算錯了數，她是一直想要把算盤的，可是自己不認字，也沒人教自己這些本事，所以便一直沒提過，不知道虞賢是怎麽發現的。

　　虞春眼睛有些酸，不管自己能不能學會，她這個看似調皮搗蛋的小弟，其實也是個有心的孩子啊。

　　最後一個圈照例沒扔中。

　　虞夏瞧虞賢意猶未盡的樣子，又給了虞賢兩個圈。

　　虞賢興致勃勃又都扔了出去。

　　依然沒中。

　　不過虞家人也不惱，能套來一個算盤，已經挺不錯的了，楊翠蓮直誇虞賢能乾。

　　虞夏走到虞賢身邊，摸了摸虞賢的腦袋。

　　“小賢，你還想要什麽。”

　　口氣真大。

　　邊上人瞧著這個半大的小女娃，笑著搖了搖頭。

　　也未必是惡意，隻是覺著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罷了。

　　虞賢卻一點也不客氣，指著最後邊一排一個色彩豔麗奪目的美猴王道:“二姐，我想要那個。”

　　美猴王是站著的，手裡拿著金箍棒。

　　這是這一地東西裡邊個子最高的一個，卻也是最難套的一個。

　　怕別人套圈把美猴王撞倒弄碎了，小販還特意在底下墊了一層薄被。

　　虞賢的口氣理所當然，仿佛他想要什麽，虞夏就能給他套來什麽似的。

　　真是兩個瞎胡鬧的孩子啊。

　　邊上的人微微笑著，手裡數了幾文錢，打算等他們套完了帶著自家孩子也套個圈看看。

　　虞夏點了點頭，虞賢往邊上讓了讓，小販也笑呵呵站在一邊。

　　這一家子是他今天開張的第一單生意，能套上他一點也不心疼。

　　先不說那算盤本就不值什麽錢，有人能套上，邊上這些看熱鬧的，也就更想自己也掏錢試試了，要是總沒人套上，自己今天很可能要枯站一天。

　　那個美猴王在一地雜七雜八的小玩意裡是最惹眼的，也是他用來招攬生意的手段。

　　總得有讓人眼饞的東西，才能吸引人過來套圈吧?

　　至於能不能套上，小商販胸有成竹。

　　他比誰都清楚，方才虞賢套走的那個算盤，純屬運氣而已。

　　虞夏手裡拿著最後一個竹圈，輕輕掂了掂。

　　這竹圈看著普通，其實分量並不均勻。

　　有的地方粗一些，有的地方細一些，這就導致往外扔的時候明明覺得自己使力很到位了，偏偏總有一些偏差。

　　虞夏悄悄瞧了眼滿臉笑容和氣生財的小商販一眼，體內元氣運轉，悄悄往手中流去。

　　手腕一抖，竹圈飛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落下，最後穩穩當當落到了地上。

　　竹圈中間圈著一個造型華麗的美猴王，從竹圈套住美猴王到落地，一點都沒對美猴王本身產生一點磕碰。

　　“嘩”

　　看熱鬧的都興奮了起來。

　　這也太完美了！

　　這小姑娘的運氣可真好啊，比她弟弟還好！

　　虞賢更是興奮地手舞足蹈，小臉漲得通紅。

　　“二姐好厲害！”

　　虞家幾個早就知道虞夏的本事，瞧她輕輕松松套了個圈，也驕傲地看著虞夏，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那小商販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很快便回了神。

　　“恭喜這位小姐，套中了我的鎮店之寶美猴王！”

　　說著，他便彎下腰，把那美猴王拿起，遞到了虞夏手中。

　　邊上議論聲更大了。

　　沒有人計較這到底是“店”還是“攤”，因為美猴王是這裡頭最值錢的，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也想要那個美猴王，可是被人套走了！”

　　有小孩嚷嚷開了。

　　“小姑娘， 多謝你手下留情了。”

　　背對著旁人，小販苦笑道。

　　他跟別人不一樣，可不認為虞夏這是運氣。

　　要是十個圈都是她來扔，那他這生意怕是要做不成了。

　　虞夏接過美猴王，手底一伸，又遞過去十枚銅錢。

　　小販臉一僵，她還想來?

　　自己可是剛剛謝過她手下留情的。

　　虞夏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別誤會，隻是補償一些損失。”

　　“祝叔叔新年快樂，生意興隆！”

　　說著，虞夏便把美猴王給了虞賢，拉著家人離開了。

　　前一句，小販愣了愣，露出感動的表情。

　　第二句，小販再次愣了愣。

　　剛還沉穩得不像個孩子，下一刻立刻管自己叫叔叔說這些討喜的吉祥話來了。

　　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孩子啊。

　　小販搖著頭，又從邊上布袋裡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美猴王擺在了原地。

　　這讓一些本因為“鎮店之寶”套走心下有些猶豫的人立刻興奮了起來，個個拿著錢往小販處擠了過去。

　　邊上的一個茶攤上，一個黑衣道士起身離開，桌上多了兩文錢，一碗還沒喝過的熱茶靜靜擺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