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張剛搬進來的桌子前,何瑾愣愣地在發著呆:這穿越人生,真是大起大落來得太突然,讓人都沒一點心理準備.......
就在昨天,他憑借一番智慧和努力,當上了官家人。下午又成功地忽悠了沈秀兒,開啟了掙錢的大計。
這趨勢,明顯就是主角兒順風順水,走向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的節奏嘛。可想不到,就一眨眼的功夫,老母雞變鴨,要開始為以後的悲慘日子發愁了......
此時擺在他桌子案前的,是四大摞比他人還高的卷宗,都是些陳年的積案。有的,甚至恐怕連當事人都忘了的案子。
而這些案子,就是汪卯明讓白役搬過來,讓何瑾一一謄寫歸檔的。
是個人都知道,歸檔這些陳年的卷宗,基本上沒啥用處。
這分明就是汪卯明打擊報復,給他穿小鞋兒的――尤為可氣的是,汪卯明還定下了三日的時間,謄寫歸檔不完,就要讓何瑾嘗嘗衙門板子的厲害。
此時何瑾心中一片澄淨,隻默默地飄過一句話:汪卯明,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暈頭轉向地忙了一上午,中午草草在食堂吃了頓飯,回到刑房的何瑾,又一頭扎入了這些卷宗當中。這時候,他差不多已跟那些伏案忙碌的書辦一個樣兒了。
當然,還是有所不同的。
因為他發現那些書辦們,表面看起來挺忙。但實際上,不少人都在神遊天外。
隻有當汪卯明偶爾出來巡視的時候,他們才裝作一副忙到要炸的狀態。待汪卯明一走,這些人又齊齊松口氣,繼續發呆或慢悠悠地各乾各的事兒。
這一幕不由讓何瑾想起,他從農村走入城市上班後的情景。前世那會兒的自己,嗯......也是這麽一幅德行。
好像......穿越之後,有些東西大不一樣了。可還有一些東西,似乎又一成未變。
幸好,謄寫卷宗也不是一無所獲。
相反,通過梳理往日的卷宗,何瑾很快明白了刑房的工作內容。無非就是一州的案件,全都由這裡來負責,大到殺人謀反、小到誰家丟了一隻雞。
而刑房呢,隻有審理偵破權,沒有裁斷判決權。真正能一捶定音的,還是知州大老爺。
嗯,至少規製和明面上是這樣的。
不知不覺,就到了申時,刑房裡的書辦們開始一一離去了。
何瑾還在苦逼地埋頭苦乾,卻不料,忽然聽到身旁的尹悠驚訝說道:“瑾兒,這些都是你一人弄的?”
何瑾這才驚醒,轉頭看著那已弄完了兩摞的卷宗,不由點頭道:“是啊,尹伯伯,難道有什麽不對嗎?”
尹悠拿起了一卷何瑾謄寫好的案子,看完後面色頓時變得很奇怪:“不是不對,而是太對了!這字貴氣好看......用來謄寫卷宗,簡直都浪費了。不,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爹以前教過你這些?”
“沒有啊......”何瑾仍舊一頭霧水。
“既然沒人教,那你為何一日的功夫,就弄完了三人的量?而且,歸檔還分門別類,先將刑事重案和民事鎖案分開,隨後這又是......按照時間順序歸檔的吧?”
“嗯,侄兒胡亂瞎弄的,也不知符不符合衙門的要求?”
“符合,簡直太符合了!莫說你一個新人,就是衙門裡的積年老吏,也沒如此嚴謹能乾的。”
尹悠激動地看著何瑾,稱讚道:“想不到......想不到你小子竟這樣,
便破了汪卯明那龜孫子的詭計!” “老夫還想著,今日先看看你的成色,明日再幫著你一起弄。這下看來,根本就用不著!――你小子,天生就是乾這塊的料兒!”
這一刻,何瑾心中又是一片澄淨,仍舊默默地飄過了一句話:汪卯明,老子日你十八代祖宗!
之前何瑾就意識到了,這是汪卯明在給他穿小鞋兒。但沒想到汪卯明這龜孫子,竟如此陰狠毒辣,直接給他弄來了三人份的卷宗!
毫無疑問,在汪卯明看來,莫說一個啥都不懂的菜鳥。就是何瑾長了六隻手,也會到期完不成任務。
可他卻想不到,何瑾兩世為人,有著科學的手法和豐富經驗。
他先調整歸檔,隨後再一一梳理謄寫,比胡子眉毛一把抓來的方式有效率多了。於是隻一日的功夫,便已完成了一半的量!
“行了,申時已過,刑房要上鎖的,今兒你就先到這兒吧......”尹悠興奮完後,又撚著胡子替何瑾出主意:“明後日的時候,你記得稍微放緩點速度,別太惹人注目了。”
“汪卯明那龜孫子,擺明了就是在整你。不過你不用怕,就你這樣的本事兒,他也整不到你。真弄得太難看了,老夫替你出頭兒,向大老爺告狀去!”
“那就謝過尹伯伯了。”何瑾躬身致謝,但心裡卻沒怎麽在意。
畢竟,眼下他最在乎的,還是先跟沈秀兒合作好,把火炕的工程提上日程,解決家裡貧下中農的窘迫困境。
想到這裡,他忽然一拍腦袋,向尹悠告辭:“尹伯伯,我還有一件要事兒沒做,這就先回去了!”
“哎,你這孩子,怎麽毛毛躁躁的,慢著點!......”看著何瑾風風火火地跑出房門,尹悠不由叮囑道。
可隨後,望著陽光下那奔跑的背影,他又忍不住捋了捋胡子,含笑感慨道:“何保,你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
出了衙門後,何瑾三步並兩步追上了悠哉悠哉的陳銘,對老爺子言道:“陳師爺,承蒙關照,小子今日有好東西孝敬您哦!”
“喲?......”陳銘也不由一笑,問道:“又弄來了一條金華火腿?”
何瑾頓時面色一僵,感覺跟吃貨好像沒啥共同語言。
好在解釋不如演示,他當即跟著老爺子一塊兒回了家。到了老爺子的家門口時,果然看到昨日那兩個泥瓦匠,正由沈秀兒和月兒領著在等著他呢。
陳銘還沒弄懂怎麽回事兒,何瑾一招手,就帶著那兩位泥瓦匠走了進去。來到老爺子臥房後,他大手一揮,氣勢磅礴地說了句:“給我砸!”
那兩泥瓦匠對何瑾是死心塌地。得了吩咐後,年輕的兒子立時在手裡吐了口唾沫,掄起大錘,就奮力在老爺子的土塌床上砸起來了。
老爺子這裡還等著驚喜呢。
可跟在後面一進門兒,看到屋子裡泥塵飛揚,老頭兒的心一下飛到了嗓子眼兒,血壓飆升大罵道:“兔崽子!老夫不就是讓你分到了刑房而已,這,這事兒的確做的有些不地道......可你,也太狠心了吧!”
何瑾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忍不住故意嘿嘿一笑,繼續大吼一聲:“你走開,讓我來!”
說著,他就從兒子瓦匠手裡奪過了大錘。隻聽轟隆一聲響,那能把人拍牆裡的力氣一施展,土塌床登時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塊塊的土坯。
老頭兒一下捂住了胸口,感覺自己的心,也瞬間隨著土塌床,碎成了一塊塊。
他嘴皮子哆嗦著,顫巍巍指著何瑾道:“兔, 兔崽子......不,何小官人,老夫錯了,老夫錯了還不成嗎?明日,明日老夫就豁出這張老臉,把你調別的房還不行?”
何瑾這才笑容綻放,扔了鐵錘對老頭兒解釋道:“陳師爺,小子是那樣的人嗎?我不是說了嘛,要給你個驚喜......”
“驚喜?”老頭兒還是不信,一張老臉鐵青著:“你這分明就是驚嚇啊!沒了床,老夫今晚睡哪兒?”
何瑾大手一揮,霸氣四溢:“這還不簡單,今晚老爺子當然,跟我一塊兒睡啊!”
看著何瑾那邪氣凜然的笑臉,陳銘不由面色大變,驚恐異常:“老,老夫的一世名節啊......何,何小官人,你就放過老夫行不行?”
說完,老頭兒忽然眼珠兒一轉,拔腿就往外跑。那矯健的身形,半點都不像五十來歲的老人。
而何瑾完全被搞懵了,不由撓著腦袋道:“不就是今晚,讓你體驗下火炕的效果嘛......這老頭兒,怎麽弄得跟我要......”
話剛說到這裡,他忽然便反應過來了,臉色也一下變得極其難看。
隨後,他同樣拔腿向往外跑去,一邊追陳銘還一邊喊著:“陳師爺,你給我回來,你可得把話說清楚!”
“什麽你的一世名節,我還沒成親呢,我的名節就不重要了?.......呸呸,不是,這事兒怎麽越解釋,越有點說不清了呢!”
這一下,沈秀兒和小月兒,外加那父子工匠都驚呆了:想不到,想不到這愛情來得這麽突然,更不分年齡,跨越了性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