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襲灣口一戰後,何瑾回到淮安已過了三日。這三日的時間,他的注意力就沒怎麽放在戰事方面了。
倭寇後路已斷,士氣已完全跌落到了谷底,分崩離析近在眼前。
而且西南的狼兵部隊,明日就要趕來了。何瑾也建議將三地衛所的兵撤回淮安,如此逼得倭寇不得不城下決一死戰,這場動蕩就會消弭於無形。
另外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這場倭寇動亂只是一個插曲。幕後真正的鬥爭,還是他跟張誼為首的晉商官僚集團的利益紛爭。
這段時日,他必須謀劃好接下來朝堂上反攻。同時,更需要借助這一次次的事件,讓弘治皇帝下定開放海禁的決心。
歷史的車輪已滾滾來到了十六世紀,大航海時代和早期工業革命就近在眼前。他可不想讓幾百年後屈辱的歷史重演,而是要當這場大時代的弄潮兒和領航者。
只不過,具體該怎麽忽悠弘治皇帝和內閣大學士們。他冥思苦想了三天,還沒個明確的章程:相識都那麽久了,彼此啥套路都太熟悉,自然就少了激情,要勤換些花樣兒......
更不要提,這三天時間裡,殺豬猛將兄還一直來添亂。
“何大人,咱不拜把子沒關系,我聽說你還有收別人當侄子的喜好,不知道還缺嗎?”戰場上威猛果敢的殺豬猛將兄,此時身上還裹著繃帶,卻小心翼翼地端著茶杯,向躺在藤椅上的何瑾問道。
何瑾聽著就一臉的幽怨:“猛將兄,我想先靜靜,這事兒改天再談不行嗎?”
三天的時間裡,猛將兄天天上門來纏著他。第一天的時候直接將香案、黃紙、雄雞啥的都帶來了,非拉著何瑾拜把子,說何瑾是他的救命恩人。
何瑾正滿腦子想著開海的事兒,哪有心情搭理他。然後猛將兄還想耍賴,硬拉著何瑾磕頭。
無奈的何瑾,當然就還手了。並且因為心裡煩,下手還稍微重了點,直接將猛將兄打了個鼻青臉腫。
再之後,猛將兄便......更心悅誠服要跟何瑾結拜了。這不,結拜不成,此時又退而求其次,要認何瑾當乾叔叔了......
“猛將兄,你就放過我吧,收侄子那事兒本來就是鬧著玩兒。結果後來他們一個個當真了,我也就懶得否認。”
何瑾被煩得不行,起身往屋裡走,說道:“我又不是魏忠賢,喜歡收什麽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孫啥的,搞得跟動物園一樣......”
“魏忠賢是誰?”猛將兄還是鍥而不舍,跟著何瑾問道。
可剛走進屋裡,就看到八名倭女有的在灑掃、有的在插花,有的在烹茶。看到何瑾進門,便趕緊起來整了整衣服,齊齊俯身,額頭貼在纖塵不染的地磚上,一齊嬌聲道:“大人回來了,大人辛苦了。”
明代的女子喜歡把頭髮盤成各種發髻,倭女卻沒有扎發髻的習慣,她們的頭髮都是披散著的,就像後世的披肩發。跪在地上黑發如瀑般垂下,與圓嫩光潔的小腿形成鮮明對比,分外誘人。
何瑾這時候,就忍不住說了一句:“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猛將兄看到何瑾的排場,以及這一句的文采,不由有些自慚形穢,道:“大人,你這小日子真是......”
“真是驕奢淫逸,對不對?”
“對......呃,不對。”猛將兄下意識承認,可隨後又改口道:“大人這是有品位、有講究,跟我們這些大老粗不一樣。”
此時這些倭女待何瑾點頭後,齊齊嗯了一聲。
隨即來到何瑾身邊,為其摘冠、寬衣、脫靴,另外四個捧來紗衣、木屐、涼茶還有冰巾。並且,倭女還不像明代的婢女奉上茶盞就算了,而是恭敬地跪在你身旁,端到你的唇邊,根本不用主人動手。且擦拭手臉的動作,也是格外細致溫柔。
何瑾就坦然地享受著,道:“這些女人都是我從灣口那裡帶回來的,她們八個出身平民和小貴族,接受過倭國宮廷的訓練。樣貌和性情也都是頂尖兒的,尤其論起伺候人的本事兒,絕對稱得上世界第一。”
說到這裡,何瑾就忍不住撇撇嘴,道:“潘大人和戚大哥還說我貪圖美色、死性不改,他們懂個啥啊......真以為我在灣口時感歎花姑娘大大滴好,就是看中了人家身子?”
猛將兄這就納悶兒了:“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我就是享受人家的服務質量,同時她們也不用在倭寇手中,過得那麽淒慘。真一個個收下來當小妾,以為我有八個腎啊?”
對於這樣的解釋,猛將兄不置可否,甚至還有些小懷疑:呵,還有貓兒不偷腥的?......反正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的初衷,是想著讓陛下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有多麽不同,開放海禁好處多多。可收下來後仔細一想,送到宮中後我首先會被皇后收拾一頓,所以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開放海禁?......”猛將兄聽到這個,不由神色變得奇怪起來:“大人,你不會是在詐我吧?”
“詐你?.......”何瑾一聽,立馬意識到這裡面有貓膩兒,身子上前一傾道:“你要是有辦法能讓陛下開海禁,我就收你當侄子!”
一聽這個,猛將兄就有些不樂意:“不是拜把子認二哥嗎?”
“也行!”
這下猛將兄......就更不樂意了:怎麽這樣隨意啊,你到底有沒有誠意?
可不管如何,何瑾態度是拿出來了,猛將兄就想了想,道:“賢弟啊......朝廷大事兒二哥不懂,不過開海禁這事兒,你可以偷偷去弄嘛。實不相瞞,二哥家裡就托著人,讓市舶司幫著賣些貨物......”
“市舶司?然後偷著弄?......”這法子當然不算好法子,不過猛將兄這麽一嘴,也讓何瑾有了新思路。
之前他老想著用利益,來打動弘治皇帝和內閣大學士。
不過歷史進入明代後,儒家聖學已一統天下、牢不可破,而儒家聖學講究的又是以農為本、禮教綱常,對商業很是排斥抗拒。
弘治皇帝和內閣大學士要不是當著大明江山的家,深切意識到當家就得有錢花,才不可能讓自己一次次鑽了漏洞,開始接受自己的新理念。
“偷著弄肯定是不行的,對整個大明進步沒多大的助益。另外誘之以利也不行,陛下和內閣大學士就是那種錢多了還害怕的人。我只能拿出讓他們更害怕的東西來,威脅和恫嚇陛下和內閣大學士!”
“威,威脅陛下?......”戰場上很猛的猛將兄,這會兒臉色就有些發白了:“賢弟......呃,何大人了,你沒說笑吧?”
“當然不是說笑,相反我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提到市舶司這一條,我還想不起脅迫陛下和大學士。”何瑾這會兒卻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驚世駭俗,繼續道:“真的,你提到的市舶司,的確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此時他就托著下巴,自言自語道:“我記得管市舶司的那些家夥, 大多不是宮裡的太監,就是鹽司的提舉,對吧?”
“提舉肯定是不行了,我這個同知比提舉大多了。要是想插手市舶司的話,就得再進一步,負責整個大明的市舶司......正好這樣脅迫陛下和大學士,也就有了由頭兒。嗯,不錯不錯......”
說剛說到這裡,何瑾就看到猛將兄已落荒而逃:“何大人,你想造反丟腦袋,可不要拉上我啊!脅迫陛下來要官兒這種事兒,你可真敢想!”
“二哥,你別走啊,咱還沒結拜呢!”何瑾就在後面大喊,一臉的幸災樂禍:“到時候我得了大官兒,一定不忘你這出謀劃策之功!”
“咱倆可沒那交情!不,我壓根兒不認識你,你愛找誰結拜找誰去,千萬別找我哇!.......”
“嘁......就這智商,難怪能炸了高郵衛所。”何瑾嘴就一撇,傲嬌地道:“還想找我結拜,你兒子也是一代聖人和抗倭英雄?”
可說到這裡,他又忍不住嘀咕起來:“不過,光知道猛將兄姓俞,還真不知道他全名叫啥......”
“回老爺,他叫俞元讚。”進門兒的金元聽到,就答了一句。
然後,就看到何瑾猛地一愣。
緊接著又跳了起來,追著俞元讚的屁股大喊:“二哥,你回來,你聽我解釋,剛才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敢聽啊......何大人,你真是比我還猛,惹不起我躲得起還不行嗎?”
“不行啊,你其實比我猛,至少生兒子方面,比我厲害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