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何瑾的一招‘釜底抽薪’,讓劉不同和汪卯明偷雞不成蝕把米後,衙門快班已在他的實際掌控當中。
這些時日以來,何瑾已讓捕快幫役們,上街為商販百姓清掃積雪、管理攤位、調解糾紛......
對於捕快幫役如此翻天覆地的改變,百姓商販們的反應可不是拍手稱快,而是覺得惶恐不安。
畢竟,幾百年來都一直被欺壓慣了。如今看到這些“官家人”,竟一下開始服務起百姓大眾來,而且還是無償的。
商販百姓們,當然不會覺得理所應當,反而紛紛都在嘀咕擔憂:衙門是不是在憋什麽大招兒啊?是不是嫌一月勒索我們些份子錢不過癮了,要一網把我們全摟進去?......
這樣的火候兒下,姚璟只要下達一份告示,表明衙門以後要改變作風、服務百姓。而商販店鋪們,只要付出一點點的稅款。便非但不會引發眾怒民怨,反而還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既然收取商鋪攤位的管理費,已不再是什麽難點,那難點自然隨之變成了,該如何分配調用。
“衙門編制裡三十個捕快,幫役們還有一百來號。若隻簡單地把管理費撥付給這些人,用來補貼工食銀......”
姚璟此時眉頭緊鎖,一副糾結百轉的模樣:“衙役奸貪之輩,一向顢頇敷衍、遊手好閑慣了,若他們光拿錢不乾事兒該怎麽辦?或者,他們拿了錢,還乾魚肉百姓的事兒又當如何?”
沒錢的時候愁錢,真有錢了又不知如何花。
一大早上,姚璟為這事兒想的腦仁兒都疼。滿腔忠君報國的他,可不想稀裡糊塗地成了盤剝百姓、慣養衙役的糊塗惡官。
“是啊,胥吏衙役在士林官場當中,一向被認作道德盡喪的一群敗類!大老爺這裡卻要首開先河,為這些人補貼工食銀。”
陳銘也揪著自己的山羊胡,看樣子都已撚斷了好幾根:“倘若此事做的天衣無縫,百姓交口稱讚,大老爺還可自圓其說。可若這事兒辦砸了,大老爺就成了官場上的笑話。潤德,你可要想好了再說啊......”
何瑾望著這兩位跟娶了媳婦兒、不知該怎麽入洞房的傻漢子,卻簡直快要笑破肚子了:有錢了都不會辦事兒,你們倆可真行!
“師父,這說來說去,不過還是錢的事兒。既然想讓馬兒跑,那給了草料,就拿鞭子抽著便是了。”
這切入點新奇,而且符合姚璟一向看不起衙役胥吏的心思。當即,他不由興致勃發,催促道:“潤德,如何個給草料,又如何拿鞭子抽?”
“收取商鋪攤位的管理費,補貼捕快幫役,那捕快幫役自當為商販店主服務,此乃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在姚璟的示意下,何瑾坐下後緩緩開口道:“捕快衙役和幫差白役工食銀不足養家糊口,我等收取商鋪攤位的管理費,補貼於他們,是為恩。”
“但這恩,卻不能橫恩濫賞。若如此,則捕快衙役便以為天經地義,自會敷衍懈怠。若隻給他們一些足夠養家糊口的工食銀,隨後再按功績優劣,賞優罰劣。那人人逐利而往,豈會不盡心竭力?”
姚璟仔細聽著,不由越發興致頗濃。
尤其思量一番後,發現何瑾話糙理不糙,而且可執行性極強,不由吩咐起陳銘道:“師爺,速速將這些記下!潤德,你繼續......”
何瑾看著姚璟這模樣,卻真是心裡已笑開了:不就是基本工資加績效提成嘛,
你們這些古人,真是少見多怪。 “有恩的前提下,師父懲處屍位素餐、顢頇敷衍之人,自當名正言順。”說到這裡,何瑾不由嘿嘿一笑,又道:“在衙門裡辦事兒,正經差事兒有面子,旱澇保收還多勞多得,根本不愁攆走了舊人沒新人。”
“如此師父處置起來,便可乾坤獨斷、一言而決,誰敢不心存敬畏?”
“妙啊!”姚璟聽到這裡,不由開始激動起來:他以前不敢輕易處置下面人,不就是因為底下人相互勾結,動了一人就惹得所有人合起夥兒來陽奉陰違,讓他無計可施。
可現在何瑾這法子,卻用錢這一利器,輕易地將鐵板一塊的關系網給斬開了。
認真辦事兒的就有錢拿、有功績領,幫著別人一塊兒受過,就是在跟錢過不去,誰會那麽義薄雲天?
就算有硬梗著不服氣的,也可一腳踹開。甚至全都想造反,姚璟也有一窩端兒的底氣,誰還敢造次!
“只要師父明確了差事,劃分職責,便依照著職責賞優罰劣。如此貫徹執行下去,弟子不信這衙門的烏煙瘴氣,不會一掃而空!”
“妙,妙不可言啊!......”這一刻,姚璟忍不住拍案而起,又來回在案桌前踱步起來。一邊走,還一邊興奮說道:“如此一來,非但可解決分配不公一事。更可令那些衙役胥吏不再胡心歪想,隻一心想著將差事辦好!”
“長此以往,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且一切公開透明、標準清晰,誰又會不服氣?......這,這一切,不正是為師想要的吏治清明?”
說到這裡,姚璟不由同陳銘對視一眼。隨後,兩人的目光又不由投向了何瑾:這孩子,腦子是怎麽長的,竟如此......優秀!
可感慨完畢,姚璟覺得有滿腔話要說的時候,忽然又鬱悶地閉上了嘴。
而這個時候,陳銘也不下筆了,開口疑惑道:“潤德,你這對策涉及捕快和幫差白役,要點在於職責明確。可這職責,又該如何劃分?......”
一看兩人這副模樣,何瑾不由心中又歎了口氣:唉,一不小心,又把兩人給忽悠瘸了......
“師父,師爺,在下這對策,可不是只針對捕快和幫役,而是還涉及刑房。”他再次主動開口,解釋道:“以在下之見,這管理商鋪攤位、治理州城一事, 交由幫差白役便可以了。職責劃分,按照區域便可。”
“而刑房和快班的主要職責,還是破案緝偵。這職責劃分,便當由案子來算。不過,刑房與快班互不統屬,辦起案來必然會相互推諉......”
說到這裡,何瑾故意不再開口,給姚璟留了一個表現的機會。
姚璟自然先愣了一下,可隨後看到何瑾那期期艾艾的神色,不由恍然大悟,爽朗一笑:“好個刁滑的徒兒,原來是在這裡等著為師呢,該打!”
嘴上說著,可姚璟卻一點都沒動怒,反而拍了拍何瑾的肩膀後,豪氣言道:“不過,你說的也都是事實。”
“本官也一直覺得,刑房和快班的確當明確下統屬了。既然你現在署理刑房,那以後為師便讓刑房有權下達案件,令快班辦理如何?”
何瑾當即起身,躬身一禮道:“多謝師父信任,弟子必不負所托!”
出了簽押房,何瑾不由逸興遄飛,想想自己一番口水換來的成果,真想仰天大笑三聲:一番獻策,已成功將刑房、快班和幫差白役們,都握在了手心兒了!
世人總蔑稱小吏小吏的,可自己這吏的權力,可真一點都不小。
按照前世的算法,何瑾現在應當是一個地級市的公安局長、城管大隊長兼監獄長,還有部分監察院長和法院院長的職權。
這等實權人物兒,以後能少得了人巴結送禮?
更重要的是,幫差白役這些城管收上來的地方稅,以後可是都要經他手的。而經了他這頭貔貅的手......哈哈,還怕撈不到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