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明成祖朱棣,是靠著靖難之役起家的。
可有意思的是,當他一屁股坐在皇位上後,立馬就想到了一個問題:要是我的子孫後代們,也來這一套,那可怎整?
於是,為了江山穩固,杜絕自己這事兒再度重演,朱棣便推翻了朱元璋的分封藩王製,實行藩王們‘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的制度,以強化中央集權。
後來的明朝皇帝們,自然也對藩王的僭越舉動,十分敏感上心。而藩王們招攬士子的舉動,自然也屬於令朝廷忌諱的范疇。
更不要說,朱佑棌可是趙王一脈。
第一代趙王朱高燧,便曾多行不法,與漢王朱高煦謀奪嫡,時時譖當時的太子,日後的仁宗皇帝。
換句話說,趙王這一脈,是有案底的!
何瑾拿這點來做文章,正可謂一劍封喉。逼得朱佑棌父子根本無法反駁,也不敢在這個話題上多費唇舌。
畢竟,言多必失啊!
只是一個小小的招攬,就被何瑾解讀成了謀逆。這要是再糾纏下去,誰知道傳到朝廷那裡會成什麽樣子!
霎時間,朱佑棌那副老謀深算的模樣,再也保持不住。一雙老臉通紅,嘴皮子哆嗦著,根本不知該如何回話。
朱厚輝這裡更加雙目冒火,仿佛一頭憤怒的野豬,攥著拳頭就要動手。
何瑾看著這一幕,卻更加挑釁地揚了揚眉毛,那神情分明是在說:來呀,來打我呀,不打我你就是孫子!
這情況,何瑾怎麽都覺得自己賤得像個反派,居然還提那麽變態的請求。然而,如此囂張嘚瑟,真的很過癮啊!
朱厚輝果然受不得激,當即大叫了一聲。
可就在他準備掄出王八拳的時候,朱佑棌卻看得清楚,當即呵斥道:“輝兒,亂發什麽威風,人家開句玩笑就受不了?我們朱家子孫的風度,你都給扔哪兒了!”
朱厚輝這才反應過來,氣得渾身直哆嗦:好你個何瑾,真是陰險卑劣!我要是真動手了,豈不正中你的下懷?
鐵青著一張臉,朱厚輝喏喏而退。可一雙眼睛冒著荼毒的光,鎖定了何瑾,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何瑾卻不以為意。
畢竟,朱厚輝認為自己是狡詐腹黑。可對自己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聰明機智?難道,隻許你們趙王父子欺辱別人,別人就連反擊都不行?
憑什麽!
不過這一下後,全場的氣氛也驟然緊張起來。
還是朱聞明乃官場的老油條,見狀突然哈哈一笑,道:“潤德,趙王不過喝多了,一時失言,你未免也太過小題大做了嗯,還不趕快向趙王賠罪,揭過這一篇兒?”
何瑾多乖啊,當然知道要團結一切可團結的盟友。
聞聽朱聞明開口,當即就給人家面子,點頭道:“朱知府言之有理,是在下一時激動了,這就自罰三杯。”
說著端起酒杯,連著喝了三杯。
趙王這裡也無奈,只能將錯就錯,也陪著喝了三杯酒。這尷尬的一幕就算過去了,眾人又有心攪稀泥,當即觥籌交錯,一副什麽事兒都沒發生的模樣。
只不過,堂堂親王終究沒了面子,繼續留在這裡反而像個笑話。隻呆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後,便推脫上了年紀不勝酒力,起身離開。
臨走前,他還給了朱厚輝一個眼色,示意朱厚輝也一同離去。
可想不到,朱厚輝已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竟不知是不是真沒看到老爹的提醒,仍舊一臉陰鷙地坐在席位上。
待趙王一離去後,他當即又站了起來,忽然對著滿廳的歌姬喝道:“行了,
學藝不精就不要在此丟人現眼!難道你們不知道,何百戶是帶著柳大家一塊兒前來的,在人家面前歌舞,豈非班門弄斧?”歌姬們被朱厚輝這麽一呵斥,當即匆匆地拂身行禮而去。
一時間,滿廳的人都看著朱厚輝,眼中竟是鄙夷埋怨:什麽玩意兒!人家歌姬跳得多好,你算個什麽東西,開口就將人家都攆走了?
剛才,人家那個歌姬小姐姐,都給我拋了媚眼兒呢!
可朱厚輝卻已顧不上管這些,仗著自己是朱家子孫的身份,便陰沉沉地開口對何瑾言道:“何百戶,今日你風光無限,盡得諸位大人的青睞器重。如此佳宴,何不請出柳大家獻藝一首,為諸位助興?”
說著,他便抬頭看向了大廳門口。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是張聲不知何時,已帶著柳清霜進來了。
而聞名這話的柳清霜,當即神色不安地看了何瑾一眼。可不料,何瑾這會兒似乎在想著什麽,竟一時沒有回頭回應柳清霜。
一時間,柳清霜不由心神大亂,俏顏煞白。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大方一些,開口道:“朱公子謬讚了,奴家不過一尋常歌女,又豈敢在這等佳宴上獻醜?”
朱厚輝這會兒,也看到何瑾沒吭聲兒。
他不由以為何瑾怕了,更加得意起來,道:“柳大家說笑了,誰不知你乃中原第一花魁,歌舞俱佳。今日獻藝一首,正與此宴會相得益彰!”
柳清霜聞言,神態不由更加局促不安,再度看了一眼何瑾。見何瑾仍舊一言不發,不由更加心亂如麻起來。
她不知剛才宴會上到底發生了何事,但通過對何瑾的了解,便認為何瑾此時不發一言,是在考驗自己的忠貞品性。
當即,她心中一橫,道:“朱公子恕罪,奴家已心系何公子,日後也會嫁入何家相夫教子,豈能還這般拋頭露面,獻藝歌舞?”
然而,朱厚輝卻是抱定決心,要讓何瑾出醜了。
見何瑾這時還不開口,他更是得寸進尺。忽然便取了一把琵琶,硬塞入柳清霜手中,無不得意地笑著,道:“柳大家真是說笑了,莫說你還未嫁入何家,就算嫁過去,也不過一妾爾。日後這彈唱獻藝,難道還能少得了嗎?”
誰知,柳清霜竟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推脫那琵琶不得後,竟陡然將琵琶摔在了地上,泣淚道:“縱然如此,也需相公開口!倘若相公一言不發,奴家寧可如這琵琶,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一下,滿堂嘩然。
人都是有感情的,見朱厚輝如此威逼一介弱女子,真是看不過眼。
但他們更看不過眼的,卻是何瑾:小子,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這會兒別人都欺負到你女人身上了,你連個屁都不敢放?
而這個時候,何瑾也被那摔琵琶聲驚醒了。看到柳清霜一副悲戚剛強的模樣,不由開口道:“清霜, 你怎麽了?”
“相公,你日後還會讓奴家歌舞獻藝嗎?”
柳清霜柔弱無助,一如溺水之人問出了這等問題。隨即,便將救命稻草交給了何瑾,等待著何瑾的宣判。
何瑾卻下意識地開口,道:“會呀”
這一刻,柳清霜的嬌軀,仿佛驟然沉入水底。身上的一縷幽魂,也被這句話帶走。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何瑾,簡直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然而,就在她如行屍走肉一般,在朱厚輝得意莫名的眼神下,撿起那把琵琶時。何瑾卻又忽然反應了過來,一拍額頭笑著道:“哎呀,是我沒說清楚”
“清霜,日後嫁與我後,自然還是可以歌舞演藝的。因為我知,你心中有白雲初晴、幽鳥相逐;有落花無言,人淡如菊;還有錦繡江山,歌舞升平”
“這舞是你的魂,歌是你的靈,你生來便是藝若我不讓你歌舞,那同幽禁謀殺了你,又有何區別?”
一番話落,柳清霜頓時雙目清亮,仿佛被人從水底救了上來,更提入了三生三世的桃花源。
這一刻,她不由倒在了何瑾的懷中,笑著哭泣道:“相公,嫁雞隨雞,奴家要,要守婦道的你,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何瑾卻一臉認真,溫柔擦去她的淚,道:“你可以隻為我歌舞,也可為真正懂藝明理的世界而舞”
但隨即,他就轉向朱厚輝,不屑地道:“不過,這種他人逼迫你獻藝歌舞的事兒,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因為,有相公在,沒人能逼迫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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