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腳橫飛,慘叫連連,潑皮無賴們盡情毆揍著胡二黑和趙麻子。尤其劉火兒更是陰狠,他根本不用拳,直接拿腳踹,還專揀要害的部位......
何瑾冷眼旁觀了一會兒,剛開始還能聽到胡二黑和趙麻子的慘嚎,但後來兩人就漸漸沒聲音了。
見這些潑皮無賴還沒有個輕重,他不由上前開口道:“意思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別再鬧出了人命!”
一個年輕的潑皮扭頭看了一眼,立馬手指著何瑾囂張罵道:“小子,你別多管閑事兒,這可不是你能......哎呦!”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人從後面踹了一腳,直接跌了一個狗啃泥。
一腳踹飛這不長眼的無賴後,劉火兒不由訕訕地解釋道:“何令史別見怪,這剛招的新人兒,還認不得您。”
言罷,他又轉向那些潑皮無賴,叱罵道:“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拜見何令史!”
說著,他就以身作則,帶著幾個潑皮無賴齊齊拜在了地上,跟拜關公像一樣嗓門兒洪亮地吼道:“拜見令史大人!”
可這一刻,何瑾卻感覺自己不是關公,而是宋江宋公明......
好像不知不覺間,磁州的江湖上便流傳起了自己的大名。而且,還是走到哪裡、都有小弟納頭便拜的那種。
‘哥雖然人不在江湖,但江湖上盡是哥的傳說......’恍惚之下,他不由想到了這句詞兒,這感覺......真是讓人上火啊!
“都趕緊起來!”感慨完畢,氣急敗壞的何瑾不由叫罵道:“再怎麽說,我也是衙門裡的典吏,跟你們這些個城狐社鼠稱兄道弟,成何體統!”
這話猶如一頭冷水,一下潑在了劉火兒的頭上。
然而,身份的差距就擺在眼前,劉火兒半點不敢流露不滿的神色,隻趕緊起身招呼那些潑皮無賴也起來。
隨後,他還主動對何瑾施禮告罪道:“令,令史大人對不住,是我不知道規矩,壞了你的名聲......”
可就在他帶著那些潑皮無賴,準備從何瑾眼前消失的時候,卻聽何瑾又忽然開口罵道:“走什麽走!我說不能跟你們這些城狐社鼠混在一塊兒,難道還有錯不成?”
接連被人如此羞辱,幾個耐不住脾氣的無賴,不由便怒氣衝衝地上前了兩步。
可劉火兒雖臉色鐵青,卻還是伸手一攔那幾人,繼續躬身向何瑾告罪道:“令史大人說的不錯,是我們髒了您的法眼。我,我們就在此,恭聽您的教誨......”
這一下,何瑾徹底放心了:劉火兒的確能忍,非但有能挨打扛揍的忍耐,還有能審時度勢壓住脾氣的隱忍。
於是,他才轉而展顏一笑,換上了輕松的口氣言道:“我真不合適跟城狐社鼠們混一塊兒。不過,要是跟皂隸衙役走一起,就沒人會說閑話了嘛......”
“小崽子,你欺人太甚!......”
之前被劉火兒踹倒的那個年輕潑皮,又跳出來暴露負智商了:“別以為你是衙門裡的人,就能......哎呦!火哥,我這是在替你出氣,怎麽又踹我!”
劉火兒這下氣得鼻子都歪了,又上前狠踹了兩腳後,才猶豫試探地向何瑾問道:“何,何令史,你剛才那句話?......”
“嗯,我剛弄倒了快班的胡不歸,總得安插進去一個心腹人兒才放心。”
說著,他促狹地拍著劉火兒的肩膀,道:“火哥,
我看你就很不錯嘛,有沒有興趣......來衙門當個捕快?” 劉火兒當即激動拜倒在地,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對何瑾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多謝,多謝何令史抬舉!小人日後願牽馬墜蹬、鞍前馬後為您辦事兒!”
又收了一位潛力小弟,何瑾本來還挺高興的。
可一聽劉火兒用的這兩個成語,登時就又有些鬱悶了:這水平,簡直跟賴三兒一個檔次啊......算了算了,自己是找小弟,又不是在找教書先生,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直到這時,那些剩下的潑皮無賴才反應過來,也紛紛跪倒在地道:“求何令史也賜我們一個前程!”
街頭上的潑皮無賴,看似囂張跋扈,令百姓們懼怕不敢招惹。
可實際上,自家的苦自家知。百姓們只看到他們酒樓裡吃肉,卻不知他們大多時候,是要躲在山神廟啃冷饅頭的。
而且打架鬥毆、搶地盤兒收保護費這等事兒,表面上威風豪氣,實際上卻時常會頭破血流、傷筋動骨,是在拿命在拚。
更可怕的是遇到衙門的差役,他們只能跟過街老鼠一樣趕快溜走。否則被抓進牢裡沒錢出來,死裡面都沒人知道......
而搖身一變、前程似錦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他們又哪能輕易放過?
何瑾當然也料到了這一層,更知曉劉火兒在快班中拚鬥,是需要班底和幫手的。不過,他可不會讓這幫潑皮無賴們得到的太輕松,便言道:“給你們幾個白役的差事兒,願不願乾?”
“白役?”果然,那個年輕潑皮就不滿意了,撇嘴道:“那只是跑腿兒的,能有什麽出息?......”
“不乾就滾蛋!”不待何瑾開口,劉火兒便怒了,又是一腳踹上去:“何令史也不欠你的,好心給你個有奔頭兒的差事,還挑肥揀瘦。你不乾,有的是人想乾!”
這潑皮挨了一腳,算是被踹醒了,趕緊自己抽了兩嘴巴,對著何瑾言道:“小人錯了,何令史千萬別放心上。小人願當個白役,好好為何令史效勞!”
“嗯,這才像話。”何瑾微微點頭,知道大棒之後得有甜棗:“放心,只要你們用心辦事兒,混上個捕快也不是沒可能的。”
說罷,看著這群潑皮無賴們,一副被猛男征服的小婊砸舒爽神色,他才大手一揮道:“行了,都散了吧,明日卯時便去衙門報道。”
眾潑皮無賴這才起身,又對著何瑾一禮,齊齊言道:“恭送何令史!”
何瑾不由心滿意足,繼續向著美娥嬸的攤位走去。
可距離美娥嬸攤位還有幾十米遠的時候,就見街上的百姓們,呼啦一下湧了上來,硬是把路都給堵住了。
何瑾當即嚇了一跳,不自覺地想要雙手護胸,都不知怎麽回事兒。
隨後,才聽到了耳邊熱情的招呼,手也被街坊們緊緊握住:“瑾哥兒,你這次可是辦了件大好事兒啊!”
“不錯,橫行街道的胡不歸,沒想到真被瑾哥兒給踩下去了!”
“何令史,你真是我們的及時雨啊!......”
何瑾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眾街坊都是來感謝自己的。
畢竟,捕頭這樣的‘大人物’,在百姓們的心裡,就像山一樣, 撼不動又壓得他們踹不過氣來。
誰曾想,這山就讓自己一腳給踹翻了。
不過感謝歸感謝,那邊那位你能不能別說什麽‘及時雨’啊,剛覺得自己不是宋江,你就來給我送這綽號。
“瑾哥兒,嬸子這次真是謝謝你了!”美娥嬸這時也過來了,拉著虎頭和二丫向何瑾跪下謝恩道:“要不是你,嬸子這次說不定會怎樣呢,這兩個孩子,恐怕都要成了孤兒......”
說著,劉美娥便流出了淚,當街就要給何瑾磕頭。
何瑾哪敢受她的大禮,急忙扶起她道:“美娥嬸,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這次我過來,是專門兒給你送賠償來的......”
說著,他拿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兒,遞給劉美娥道:“雖說胡不歸那裡的家還沒抄完,但你的生意可不能斷了。”
“那狗東西敲詐了你三年,一月一兩,就是三十六兩。我自作主張再賠你些精神損失費,正好湊個整數兒。你以後好盤下個鋪子,就不必再風吹雨淋了。”
“精,精神什麽費?”劉美娥一看那銀票兒,足足愣了好半天。她怎麽都想不到,自己就受了一次苦,竟賺回來了將近十年的銀錢?
自己挺精神的啊,怎麽損失一點就那麽金貴?
可想不通歸想不通,反應過來後,她又趕緊拜倒在地感激呼道:“瑾哥兒,你真是我們的及時雨啊!”
何瑾只能再次扶起劉美娥,內心幾乎是崩潰的:我真不是宋江宋公明啊,你們能不能別這樣納頭就拜,喚我及時雨了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