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氣溫宜人,但盯著電腦屏幕的鍾儀很煩躁。
站在旁邊象隻開屏孔雀的秦國富,很讓鍾儀反感又不敢叫他滾蛋。二十六歲的正科,還有個在鄰縣當常務副縣長的堂叔,遠不是她一個小姑娘敢開罪的。別看她爸當副行長,但指不定人家堂叔什麽時候殺回來當副書記,又如何能輕易得罪?
可站在旁邊的秦國富很得意,錢是男人的膽,官職更是男人的腰杆子。以前這妹子看不上他,現在能看上了吧?二十六歲的正科級,老子上頭又有人,熬都能熬個副縣長出來咧!
正當惡心得想吐的鍾儀想借口上衛生間躲開時,幹練的副主任毛建軍進來了,打趣道:“國富,這是上班時間,當心高大人發飆哦。”
以前秦國富沒提拔時,就在毛建軍手下當小秘書,見是老上司進來,絲毫不覺難為情,還得意道:“這不是要走了嗎,來跟鍾妹妹告個別咧。”
倒霉伢子活該倒霉,毛建軍一巴掌扇在他肩膀上,笑罵道:“行了行了,老子還不曉得你那一肚子壞水?滾蛋,把門鎖上!”
咦,該不是要打推薦報告了吧?好奇的秦國富連忙湊過來,小聲道:“軍哥?”
“滾滾滾,曉得紀律不?”
呵呵,時滿平那小子要走運嘍,會意的秦國富連忙走人,依言把打字室的門給反鎖上。
聽到門鎖聲,嘻笑的毛建軍正色了,小聲道:“鍾儀,這份文件不得外傳。”
“曉得”
“我說你打。”
“好的”。
可毛建軍一開口,鍾儀就嚇了一跳,推薦的不是時滿平而是劉明亮,而且居然推薦他擔任外僑辦專職副主任?副主任前面還加專職兩個字?這是不是意味著隻要毛主任榮調,劉明亮有機會就地升任正科?
“打完了嗎?”
“馬上”,疑惑的鍾儀連忙從吱吱作響的針式打印機中,將文件取出來,雙手遞了過去。
表情嚴肅的毛建軍接過文件,拿了個文件夾夾好,好象是有意又象是無意道:“鍾儀,我問你個事,你爸爸跟你提過,怎麽安排你嗎?”
辦公室不安排?鍾儀大急,連忙道:“沒有,毛主任,我調不進來?”
“不會,你沒功勞還有苦勞呢,我就是想問問。呵呵,你們銀行系統福利高待遇好,莫我們這邊給你下了調令,反而耽誤了你那邊進銀行。
算了,你還是問下你爸,讓他拿個主意。我聽說銀行也要改革了,以後的收入很可能數倍於地方,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毛建軍的話讓鍾儀欣喜若狂,銀行的福利確實高,但位子就那麽幾個,連她爸都隻是個帶括號的企業副科級,什麽時候輪得到她這樣的小姑娘?隻要能正式調進來,幾年就能提拔,不比在銀行苦熬資歷強?
“謝謝毛主任,我回家就去問我爸。”
這是一個幸運兒,毛建軍笑了笑,提醒道:“嗯,保密哦”
“明白”。
明白就好,接下來的事讓毛建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這沒功勞也有苦勞的妹子一句,“鍾儀,機會是爭取來的,等是等不來的。有些事,一步快就步步快,一步慢,說不定就永遠慢了。”
什麽意思?鍾儀的腦殼懵了一下,她在政府辦混了一年多,哪不明白後面一句指的是進步?莫非自己一個跟班學習的,還能有機會直接提拔?
夾著文件夾的毛建軍沒走兩分鍾,聽到報信的時滿平便來了,
急聲道:“鍾儀,老毛?鍾儀,鍾儀” ”什麽事?“
”老毛剛才打什麽?“
時滿平叫了兩聲,正發懵的鍾儀才回過神來,可借她一個膽子也不敢亂說,尤其是剛聽到了自己可正式以調進來甚至有可能提拔的好消息,連忙推脫道:“時大股長,我一個跟班學習的可不敢犯紀律,你還不如去問明亮,反正毛主任要去他那蓋章的。”
“提示一下。”
哪敢?從小在機關裡長大,又在辦公室裡鍛煉了一年,鍾儀早有了超出同齡人的城府,佯裝瞟了眼辦公室門,小聲道:“你莫為難我了,上次要不是賈主任,我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也是,就秦國富那德性,時滿平暗暗鄙夷了一句,不再為難這小姑娘,轉身去了人秘股找劉明亮。可平時好說話的劉明亮這一次也是雙手一攤,推脫道:“莫問我,章子都讓老毛同志拿到高大人那去了。”
“什麽?”
沒聽到風聲的劉明亮也很好奇,但他想起了以前賈棟材那方案,又念著時滿平以前對他也不錯,這才小聲道:“老時,莫打聽了,要是高大人覺得你沉不住氣,不是給你自己找麻煩嗎?”
也是,事情可一不可二,如果這次再放老子鴿子,老高的面子往哪擱?想到這,時滿平拍了拍劉明亮的肩膀,自己回了辦公室等好消息,暢想著提拔後如何去嶽父家揚眉吐氣一回。
時滿平正美著,剛才給他報信的秦國富見賈棟材沒在辦公室,就來他這坐一坐。
秦國富雖然度量差了些但人不傻,辦公室裡一正兩副一紀檢組長,正好一個班子成員對口兩個副縣長,新提拔的時滿平十之八九會對口排名墊底的蔣副縣長。秦國富還知道,蔣副縣長推薦他去城郊林場當書記,那是因為以前蔣副縣長競爭副縣長時,他堂叔起了重要作用,現在堂叔高升了,人情就落在他腦殼上。
可這人情吧,還了也就沒了。以後秦國富想在城郊林場日子好過點,起碼不讓賈棟材往死裡整,就得巴著點蔣副縣長,讓賈棟材那條瘋狗顧忌點。想巴著點蔣副縣長,時滿平這個未來的對口副主任,當然也要巴著點。
可是,時滿平並不想與秦國富走得太近,他也不傻。且不說賈棟材是大老板眼裡的紅人,單說能力和為人處世,賈棟材也強秦國富太多。說句難聽的,秦國富就是領導打到花木基地去的釘子,隻要賈棟材不胡作非為,所謂的場長職務就是個擺設。
一個想拉近關系,另一個想保持距離,好不容易扯到下班,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辦公室。也正湊巧,兩人走到樓下時,正好碰上趕著回家的鍾儀,秦國富剛想再炫耀炫耀。誰料這姑娘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路小跑鑽進了一輛鋥亮的黑色桑塔納車裡,不禁讓剛在她那孔雀開屏半天的秦國富臉色發青。
見秦國富如此神色,旁邊的時滿平更是暗暗鄙夷,一點城府都沒有的人,居然也能當正科級領導?
操,這是什麽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