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方庭沒什麽蹦出來寒磣她的工夫,想想也是被天真不諳世事的“糧商之女”癡纏,怎麽可能得空找她這個賢妻的晦氣。
“糧商之女”照著小翠的模樣找的,可比小翠來得年輕水嫩,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會說話,加之身段妖嬈又是“糧商”的獨女,性格柔弱又不失潑辣,刹是動人。
清酒紅人臉,錢帛動人心,若是往日,方庭能淡然相對。
可現在鬱家衰落,方家是坐吃山空,叫吃慣山珍海味的人去吃粗茶淡飯,滋味不可謂不難受,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方庭多少有點能耐,叫窮鄉僻壤之地,變得稍稍繁榮,可這點微末的政績和斐然全然不掛鉤。
想向上爬,只可惜沒有人脈,他又隻是舉人出身。
疏通關系,銀兩定然是不能缺的,娶鬱婉為妻,無非是覬覦鬱家的銀兩。
有一就有二,方庭本就是個小人,古代版的鳳凰男,談何三觀正不正,鬱家沒落,他肯定有想法,沒兩日,消息傳來,兩人正打得火熱。
唐檸微微眯眼笑得像隻小狐狸,笑容是難得的真心,可不,方庭得倒大霉,她得拍手祝賀。
掐好時辰,堵方庭,乍見風華正茂的方庭,心口像是被錘子狠狠錘過般絞痛難忍,呼吸不順暢,隨即猛烈地咳嗽起來。
時不時被原主的情緒所擾,唐檸已經習慣。但情緒波動如此之大,可見原主是真恨不得將方庭碎屍萬段,相比方庭,原主對小翠和方氏的恨,不過是毛毛雨。
若不是確認是鬱婉無疑,方庭差點認不出眼前的憔悴人兒,素色襦裙,脂粉未施,眼底是藏不住的青黑,烏黑的鬢發斜插著一支木釵,生生比原來老上十歲。
這模樣徹底打消方庭的疑慮,鬱婉是方家的掌上明珠,若非山窮水盡,絕對不會叫她失掉體面,方庭的耐心盡消,隻想著怎麽叫鬱婉消失,叫鬱婉佔著正妻之位可不成。
若是不出意外,怕是會有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旱,對別人來說是災難,對他來說上好的契機,糧商之女,可見是菩薩顯靈,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唐檸對殺氣不敏感,可方庭明晃晃的惡意,叫她不敢忽視,不知道方庭打什麽鬼主意,左右是對她不利的。
她可不信草菅人命之徒會是良善之輩,難不成方庭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叫她死在後宅,叫她騰位,方庭的心可真毒。
“相公,婉兒有話說。”唐檸動人的眸子瞬間積滿晶瑩的淚水,透著委屈和楚楚可憐的意味。
方庭心中不耐,面上卻露出深情款款的笑,或許是習慣成自然,唐檸沒察覺什麽不對,隻是不會自作多情,隻能暗歎方庭是天生的演員,演戲成習慣。
“婉兒,別哭,相公心疼。”方庭的眼底是滿滿的心疼,那雙溫柔的眼落在唐檸的臉上,溫柔繾綣的模樣,怨不得鬱婉會歡歡喜喜嫁給他。
嬌嬌怯怯的姑娘,出現在唐檸的眼簾,若想俏就得一身孝,這話可不錯。
唐檸見時機合適,垂頭抹淚,“相公,四年來婉兒無所出,犯七出之條,實不配為妻,現自請和離。婉兒寧願自己苦一生,也不願相公為難,婉兒決心已定,請相公準許。”
“婉兒,你個傻丫頭,外頭的風言風語能信麽,相公的心中隻有你,容不得其他人,若是相公停妻再娶妻,豈不是害人家清清白白的閨女。”方庭可不想落人口舌,休妻和離他概不想沾,他碰過的女人,哪怕不想要,
斷然沒有叫她被別的男人沾的道理。這年頭改嫁雖非稀疏平常的事,可不至於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沒有什麽比叫嫡妻悄悄死在後院,叫他安心,鬱家敗落,鬱鬱寡歡不治身亡,天衣無縫,不是麽,誰會懷疑他對枕邊人下毒手。
“相公,你待婉兒真心實意,可婉兒不敢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是沒兒沒女的,百年之後,婉兒可怎麽有臉見方家的列祖列宗。”唐檸落在地上的目光冷冷的,方庭是瞧不見她的不對勁的,她低著頭,又比方庭矮一個頭。
“婉兒,到列祖列宗面前我自當負荊請罪,定不叫你受半點蹉跎,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我……”方庭情到深處,微微哽咽。
“方郎,你說什麽!”一襲白色襦裙,隨著緩步而行,裙擺處微微晃動,清脆的話語掩不住顫顫巍巍。
“姑娘,你……”若是深愛方庭的鬱站在這,自然不願見方庭被人指指點點,現在成功在即,哪怕心頭犯惡心,唐檸隻有選擇演戲,那麽挺身而出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婉兒,你回去!”方庭心中一個咯噔,情話信手拈來,從未想過會遭遇此等尷尬,饒是方庭沉穩鎮定,到底沒壓住話語中的不滿與責難。
見二女震驚不敢置信的眼, 方庭暗罵晦氣,急急忙忙收斂自己的不快,露出一張柔情滿滿的臉來。
“若是你真心悅我,一紙和離書叫她收拾包袱回娘家,嫁娶不論。若是你想納我為妾,方郎,隻能說有緣無分,我雖心悅你,卻不想被世人輕賤,自甘墮落做人小妾。”糧商之女臉上是濃濃的羞憤,眼底飽含淚水,卻露出警惕之色,深怕方庭是薄情寡義之人。
沒法方庭隻有寫和離書,自此夫妻恩斷義絕。
唐檸忍住反胃的感覺接過和離書,淚眼朦朧,情深不悔地癡望方庭,“相公,你放心,婉兒是因為無所出自請下堂,絕不會……”
“方郎本就厚道!”一雙水眸脈脈含情注視著方庭,叫人心生憐愛,扭頭對著唐檸是說不出的刻薄。
宗族除名,原主可以說是解脫,唐檸抬頭挺胸,舉止落落大方,叫人挑不出半點錯,見之莫不誇是個端莊的婦人,只可惜不能生。
想著她形容憔悴虛弱,一襲素衣眼眶微紅,強撐著體面挺起腰板的模樣,叫方庭不免生出憐惜,方庭猛然想起曾笑得燦若桃花的她,一時心頭思緒萬千。
好似有口氣,堵在胸口,叫他胸悶氣短,垂下眼眸,大手握成拳,抬眼時眼底已沒有半點掙扎的痕跡。隻是將一道涼薄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事已至此,夫妻情分,就此盡消。
連日來的酷熱,叫方庭心中越發堅定結親的念頭,若是他想,他可以是天底下最深情的男人,甜言蜜語山盟海誓不要錢可又不顯得刻意,定親之時,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叫他走路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