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門外的人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屋裡的三個人很奇怪。
女孩站在門口,神色冰冷。
而對面的那個女人,卻像是看見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整個人直哆嗦。
男人則是躺在了地上,咿呀咿呀地叫著,好像在喊疼。
總而言之,氣氛十分詭異,詭異的讓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到第二眼。
“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老蕭夫妻倆可是咱們小區出了名的好人!”
唐檸露出了燦爛的笑,她本來不是那種看起來很容易讓人升起好感的女孩子,但這個笑容看起來卻很純良。
叫人很難把暴力和她聯系在一起。
“對了,小姑娘,你爸爸媽媽呢?你家是哪兒的?怎麽一個人呆在這兒啊?”
圍觀群眾默默地把視線都集中在了唐檸的身上。人類是追求美的,而且美麗的人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我來討債的。”終於,在漫長的沉默之後,唐檸說了一句話。
“你不要走,我們有事,有事好商量。”女人白著臉,露出一個勉強的笑,試圖去拉唐檸的袖子。
蕭忍爬了起來,懇求說,“有事,有事好商量。”
唐檸笑笑,拿著可樂喝了一口,像是在聊天一樣隨意,“你可能不知道,監獄的日子多難過。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吃了多少的苦頭,才能安然無恙地待在這裡。呵,你當然不知道,那時候,你拿著撒謊騙來的錢,買了房子買了車子,老婆孩子熱炕頭,別提多高興了,哪還能想到那個被你誣陷的女孩。”唐檸溫柔地笑了笑,“多行不義必自斃,報應很快就來了。”
挑中蕭忍和他的老婆,不是冒失的舉動,純粹是因為這對夫妻最膽小。
唐檸不過說兩句,他們就嚇得要死。
就算今天,這兩人死在了她的面前,她還是不會去原諒。她也沒有資格替委托者去原諒傷害過她的人。
而且,如果面對豺狼時也展現出自己的溫柔與善良,又該拿什麽樣子的自己,去見真正美好的人呢?
背負著不屬於自己的罪名,死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草草燒成灰埋進公墓,不會立碑不會有墓志銘,這輩子就這樣走到了盡頭。
最後,羅婷婷,眼前這對看起來很心虛的邵言之,還有很多跟這些事有牽扯的人都會很開心吧?
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憂心忡忡的,為了她的出現焦頭爛額。
為了堵住她的嘴,想盡一切辦法。
對了,他們也許會假惺惺的掉兩滴淚,在心裡一番心痛的感言,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生活還是要繼續。
人們不會知道江家父女曾經有多麽努力善良,曾經多麽努力地活下去,他們只會關注活著的人。
“蕭忍,誰欺負你了,跟哥哥說,哥哥給你撐腰。”來的人是蕭禮和蕭義。
然後一個他們以為永遠都不會出現的人站在那兒,手裡捧著一罐可樂,看見他們了也沒有害怕的樣子。
他們的表情充滿了驚訝,嘴巴張的可以丟個雞蛋進去了,唐檸看著他們這樣,笑著打了個招呼,“三年不見,你們好像不認識我了。”
他們一下子就把唐檸跟當年那個可憐兮兮的女孩聯系到一起。
她長得很漂亮,不,應該說是比三年前更好看。
這世界上美女雖然多,極品卻少見。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極其威嚴,整個人濃烈的像是一團火焰,她鮮紅的唇瓣,高傲的表情,都顯示著她是一個很不好惹的女人,跟從前那個可憐兮兮的女孩子一點都不一樣。
他們都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從監獄裡出來,她得罪的可是羅家大小姐。
“江……江欣……”
“是我呀。”唐檸看著他們臉上的憤怒迅速變成了驚慌,覺得還蠻有意思的。
男人眼神驟變,他盯著唐檸,“你怎麽出來了?”
他們都有點怵得慌。
“時候到了,就出來了。”唐檸也沒對他們惡言相向,只是笑了一笑,轉身走了。
他們立馬就松了一口氣,覺得到底小姑娘是小姑娘,以前那麽好拿捏,現在應該也沒多大改變。
“不能讓她走。”蕭忍白著一張臉。
“你站住。”
蕭禮蕭義眯眼,根本沒把唐檸放在眼裡,們他是大男人,還能被唐檸個小女人怎麽著不成?
可當他們隨之一動,眼前嬌小的女人就如同鬼魅般躲開了伸出來的手,隨後隻覺膝蓋骨一疼,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疼得頭皮發麻,小腿骨這一下不碎也得斷,這女人是什麽來頭,怎麽有這麽大的力氣?
然後,唐檸拍了拍手。
走廊裡出現了好幾個黑衣人,一、二、三、四……竟然足足有四個人!而且每一個都是成年男人,拳頭都有沙包大!
他們倒是想攔住唐檸,可他們的能力哪能跟訓練有素的保全相比,他們一下把人撂倒,一字排開,把他們隔絕在了樓道裡,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唐檸徑直離開。
這裡是壞人的大本營,她赤手空拳的上去不是找揍麽,她又不傻。
蕭忍心一慌,連忙回頭去看,見唐檸已經消失在走廊上,搬出一副嚴肅臉,“趕緊進來,大事不好了。”
“就一個小丫頭片子,毛還沒長齊,你怕什麽。”
不安,他太了解這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了,個個都不是謙虛的主,膽子都很大,不然,當年也發不了財。
“不是,我懷疑,我們來錢的路子,被她發現了。”
“不能讓她跑了,我打電話,讓保安攔人。”
這是一個高檔小區。
這裡寸土寸金,買得起這裡房子的都是有錢人家,所以保全做得特別到位,這裡還住了幾個小明星,房子供不應求,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保安拿著棍子要來攔她,可惜黑西裝們動作更快,一路上毫無阻礙。
唐檸把玩著手上的U盤。
覺得人這種生物真是有意思,明明已經是人了,卻還要披上人皮才能活下去。
蕭禮蕭義蕭忍,還有殘了的蕭兵,這次確實遇到了麻煩。
到了時間,上頭的錢沒有發下來。
一萬塊錢,月息四分,作為中介人,他們能抽走一分利。
說簡單點,他們就是搞高利貸的。
月末,沒發錢。
家裡來了一堆人,他們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把姿態放得很低,裝夠了孫子才翻過這一頁。
先前的社交活動都停了,危機過去以後,他們四個人聚在了一起。
哪怕風波已經過去了,他們還是難免腿軟,驚出了一背冷汗。
這一直沒出面的蕭兵,才是四個人的主心骨,老大,這些年日子能過得這麽紅火,全靠他。
“這事太蹊蹺了,這三年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不行,得去看看,這到底怎麽回事。”蕭兵下了決定。
蕭忍再一次撥打了電話,“沒人接,電話停機了。”
“交個話費,再打。”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電話倒是不停機了,但就是沒人接。
三人找了過去,卻發現,早就人去樓空。
很有可能跑路了。
不止一個人,說要退錢。
指控四人侵吞他人錢財,說血汗錢來之不易,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退錢,不然就走法律渠道,為自己討回公道,並且呼籲其他人一起退錢。
鏡頭裡,蕭兵漲紅著臉在抨擊聲討衝鋒陷陣的人,說他居心不軌,不想有錢大家一起賺。
當初是簽過合同的,違約的話,要扣掉百分之十的違約費。
“想退錢的,這邊排隊,一個個來。”蕭兵漲紅了一張臉,“我們好心好意給你們介紹門路,結果你們,真的太讓我失望了。還有沒有人要退錢?”
鬧著要退錢的人,又猶豫了。
“你不要躲,出來,我退你錢,十萬扣掉百分之十就是九萬。”
“我不退了,我不退了。”
“你耍我們玩呢!當我們是傻子呢!”蕭兵氣得臉紅脖子粗,強硬地把那人的款給退了。
也難怪鏡頭裡的他們暴躁成那樣,情緒那麽不穩定,場面幾度失控。
假如上家真的跑路了,真讓他們扛下這筆損失,那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呢?
他們這段時間大手筆買了豪車,買了名表名包,四個人的余款加起來只剩千萬出頭,賣了房子車子,剛好能填上窟窿。
老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暴富過膨脹過之後你要他們回到以前三千塊錢過一個月,吃喝拉撒水電甚至零花錢全算在三千塊裡……想想都要瘋了。
四人商量了很久。
五天后,他們把利息給了,平息了下面的人的怒火。
然後包袱款款,準備跑路,把四間房子,賤賣了,開始偷偷摸摸地把值錢的東西,轉移掉。
還有衣服包包化妝品包括首飾沒收拾完,他們舍不得扔,所以就連夜整理,準備凌晨三四點的時候跑路,他們連偷渡的船票都訂好了。
“是時候了。”唐檸笑笑,拿起杓子攪拌雞湯,喝了一口不得不說這雞湯熬的是真不錯,上面沒有一絲油花,聞起來還有一股清香,雞湯清澈見底,一看就知道大工夫大火候燉出來的。
和其他入獄的人比起來,唐檸真不像是在裡頭待了快三年的人,她看起來氣色很好,沒有被折磨的看不出人形的樣子。
但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夜裡總是盜汗,手腳冰冷。
為了躲羅家人,她打扮得非常樸素,裙子長到腳踝,頭髮綰起,還架著副眼鏡。
黑框大眼鏡讓她看起來特別年輕,活脫脫一副高中生模樣。
唐檸打開電腦,給每個放錢的人,都發了兩張圖。
一張是房屋買賣合同,一張是蕭忍家現在的模樣。
門被撞開了,四人遭遇到一連串的質問,接著爆發出激烈的爭吵。
討債的人火氣當場就冒了出來,抓住了他們的手腕,往旁邊沙發上狠命一摔,然後就打起來了,不,準確地來說,應該是單方面的鬥毆。
還是有人喊,別鬧出人命來,下手才沒那麽重。
動靜太大,隔壁那棟的聽到以後報了警。
警察闖進來一看,蕭禮蕭義蕭忍蕭兵滿身青紫縮在角落裡喊疼,這是單方面的施暴啊。而動手的那一大幫子人,眼裡都是紅血絲,就像是憤怒的公牛,情緒非常的激動。
他們四個人鼻青臉腫的,看著就不怎麽好,做了筆錄,離開了警察叔叔的保護范圍,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地獄。
討債的就在警察局門口等著他們,逼他還錢,賣房子賣車賣電器賣奢侈品還錢,還不上賣血也得還錢!
你說你暫時沒有咱們還能坐下來談談,你說這錢不是借給你的,你不能負責,不關你的事,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本來,這些人還要觀望,甚至可能會通融一下,畢竟誰都有難處是不是,可在爆出了他們賣房準備跑路的消息,現在又拚命推卸責任之後……
沒人想聽他們的解釋,都不信他們了,若是信了,血汗錢可就沒了。
什麽有良心的好人,根本就是偽君子,喪良心的畜生,徹頭徹尾的騙子!
脫離了警察局這個安全區,前有債主催債, 後有借貸公司逼他還錢,還有外界鄙夷的眼光和源源不絕的呸聲。
四人隻覺得,渾身冰冷。
眼前的男人,是在附近一帶橫行霸道的惡霸,最近做起了催債的生意。
這個惡霸手下能夠集結的地痞流氓,足足有幾十人,對了,他們現在不是地痞流氓了,搖身一變,成了良民。
惡霸皮笑肉不笑地走了過來,他囂張地點了點蕭兵的肩膀,“我勸你們老實點,趕緊還錢,這樣對大家都好。”
蕭兵的臉漲得通紅,牙齒咬緊了,“我,我們沒那麽多錢。”
這些人的手段他領教過,還沒沾一下,這些流氓就能把自己的腦袋弄開花。
惡霸拿著木棒,左晃右晃,忽然猛地飛起一腳,把路上的礦泉水瓶踢出三米遠,眼中戾氣大盛,“當我的話是耳邊風是吧,你看大家夥辛辛苦苦這麽多年就攢了這麽多錢,家裡還等著米下鍋呢,你說沒錢,這就是要我們大家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