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燈火煌煌,烏壓壓滿是人。
甄柔、甄姚、鄭玲瓏三人,以及她們各自的隨侍婢女。
晃眼望去,不下十個女人。
世人皆有好奇之心,女子似乎尤是。
適才雖有耳聞曹勁親口承認初見甄柔便難以忘懷,此刻聽到鄭玲瓏直白的問出,都不由洗耳恭聽。
只是鄭玲瓏是曹府大少夫人,更是曹勁頗為敬重的長嫂,地位非同一般,她可以這樣打趣的問出,她們卻不能明目張膽的聽。
一時間,侍候在旁的眾侍女,越發地垂頭弓腰,目光凝膠在鞋尖。
甄姚初來駕到,對曹府還不甚了解,聞言也低下頭去。但腦海裡卻充斥著先前曹勁對甄柔的一言一行,她莫名地煩躁,說不清為何如此,隻感自己好像一隻被束縛著的野獸,唯有曹勁此刻的回答才能讓她掙脫束縛。而答案,究竟是與否,她不知道,她更不敢去深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羨慕甄柔,王志習那樣一個無權無勢的男人,在他們感情最好之時,王志習都不曾主動等她梳妝。可是曹勁,手握重兵、擁有決定他們甄氏一族命脈的曹勁,卻甘願等甄柔梳妝。
如果這樣有權有勢的男子,是她甄姚的……是不是母親和長姐就不會雙雙離世,父親還是高高在上的家主,甚至侄兒侄女也還是金枝玉葉,而她也不會……
甄姚心裡忽然發燙,腦子裡也亂糟糟的。
然而此時,誰都無心注意到甄姚的異樣。
甄柔見鄭玲瓏問出了這樣的話,她作為當事人之一,不論曹勁如何回答,這會兒隻好低頭立在曹勁身側,狀似羞赧。
鄭玲瓏站在一步之外,面上仍舊一副長嫂對極親近的小叔、妯娌關切,隻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曹勁,手心卻盡是冷汗,心底藏著只有自己知道的執著。
曹勁曾行偵查之事,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幾乎在鄭玲瓏問出的一刹那,他已經察覺鄭玲瓏極力隱藏下的執著。
曹勁眉頭微蹙。
鄭玲瓏一直不錯眼的盯著曹勁,見狀心裡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好。
曹勁感情內斂,一向不喜歡將私事攤在眾人眼下。
剛才曹勁對甄柔的一番舉動,她即使不想承認,那也是在他們三房私底下的事,而不是現在被當場問出來。
如果只是這樣也還好,曹勁不過只是不喜她今日之舉,若是察覺她心底的……
不及深想下去,鄭玲瓏隻覺手腳冰冷,一直冷到心底。
想到三年來的忍辱負重,一點一滴的潛移默化,極有可能毀於一旦,鄭玲瓏心裡已經後悔到極點,可是覆水難收,她只能告訴自己不會的,然後神色不變,維持著一臉打趣又好奇的樣子。
就在鄭玲瓏暗自祈禱之際,曹勁倏然松開不虞皺起的眉頭。
鄭玲瓏心中一喜,然不及喜意蔓延,只見曹勁直接看向甄柔,目光專注,沉聲道:“不錯,第一次見到阿柔,我便傾心於她。”
似乎一語不足以表達他對甄柔的心意,曹勁又道:“她是我此生唯一想娶的女子。”
聲音擲地有聲,語氣不容置喙。
曹勁對甄柔的心意,這一刻再顯露無疑。
堂內就隱約有倒吸一口涼氣的微弱聲響。
鄭玲瓏的臉卻在這一瞬間慘白至極。
甄柔亦難以置信,愕然抬頭,目光直愣愣地看過去。
觸及甄柔的目光,曹勁沒有任何回避。
四目相對,再無旁人。
而這就是甄柔說的政治婚姻?
甄姚看著眼前郎情妾意、眉目傳情的一幕,嘴角微翹,紛亂的心思跟著沉靜下來。
也在這時,甄柔也回過了心神,曹勁這樣的話,她並非未聽過,只是出自不同人口罷了。
甄柔這就斂下眸光,避開曹勁灼灼的眸光,舉重若輕的揭過曹勁的話,“這下好了,讓長嫂和阿姐見笑了。”
這一聲“長嫂”落入耳中,鄭玲瓏僵下的嘴角微微揚起,褪去的血色也一點點的回到臉上。她目光緩緩落在甄柔身上,下一瞬,卻仿佛叫甄柔那一身只有妻子才能穿的正紅刺痛了眼,竟是一下紅了雙眼。
“長嫂,你怎麽哭了?”鄭玲瓏這眼睛紅的委實奇怪,甄柔詫異之下,不由微微拔高聲音。
不知是因甄柔略高的聲音,還是為鄭玲瓏紅眼睛這件事,曹勁緊緊地皺起眉頭。
這一次鄭玲瓏未再收斂感情,她深情地看向曹勁,卻又好似透過曹勁在看其他人,半晌,方破涕而笑道:“我才是讓阿柔你見笑了,就是一時有些感慨,仲策和夫君真不愧是一母同胞的親手足。”說到這裡,不知想到什麽,臉上露出向往的美好神情,“當年夫君與我也曾是一見傾心,說我是他此生唯一想娶的女子。”
原來如此,鄭玲瓏這是思念亡夫。
想到鄭玲瓏平時表現出對曹勳的感情, 今日一時感慨落淚,也是情理之中。
甄柔摒去心下詫異。
曹勁也松開了眉頭,卻仍對鄭玲瓏說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長嫂不要沉湎於過去。”一句安慰過,話語陡然一變,“還有望你記住,你是曹虎的母親,這也是你自己的選擇。”說到最後,語聲一沉,目光嚴厲。
鄭玲瓏聽得神情一緊,繼而隻覺今夜簡直是自取欺辱,更好似在甄柔面前,在一眾侍婢面前,被狠狠甩了兩個耳光,只是面上不顯,也作不知這是曹勁對她的敲打,然後迎上曹勁逼來的目光,鄭重點頭道:“仲策,我知道我是阿虎的母親,定會將阿虎好好撫養長大。”
聞言,曹勁深深地看著鄭玲瓏,仿佛在審視什麽,片刻終於點頭,算是信了鄭玲瓏的話。
鄭玲瓏當下松了一口氣。
曹勁卻已沒有了先前的閑情,他看了一眼門外已擦黑的天色,道:“阿柔,若你收拾妥當,我們就去赴宴。”
曹勁和鄭玲瓏先前的對話,分明是話中有話,甄柔聽得狐疑,只是也知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遂這會兒一聽曹勁說要去赴宴,她也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於是立馬就應了曹勁的話。
如是,他們四人同行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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