讖言神學常道人生十年為一個大運,若再往細論,又分諸多個小運程,短或十天半月,長到數月上年。
且不論以上說法真偽,有些事確實難以解釋。
一人某段時間運勢旺了,好事真一個接一個的來。
甄柔正是如此。
彼時,春光正好,惠風和暢。
曲陽翁主在庭院的古槐下,靠著憑幾,半坐半臥,阿玉跪在一旁,給曲陽翁主捶著腿。
甄柔手裡拿著針線,跽坐一旁相伴。
薑媼眼尖,奉了瓜果點心和青梅酒過來時,早一眼看見甄柔手上的繡品,等到布置了長案擺了桌,就和阿玉跪到一起,一邊服侍曲陽翁主用酒水,一邊笑道:“前些年找了京城的繡工教二娘子和娘子刺繡,娘子天賦高,卻沒耐性,兩年才搗鼓出一條繡帕,這會兒娘子倒是手腳麻利,三天不到,鴛鴦都繡了半隻了。”
薑媼是曲陽翁主的陪嫁,主仆三十多年的感情,不比尋常,說起話來自比旁人多幾分隨意。
曲陽翁主接過酒爵,紅唇輕輕一抿,覺得口感尚佳,旋即一仰而盡,將空杯遞給薑媼,微眯著眼,懶洋洋道:“她與阿姚一塊長大,如今不能為之送嫁,親手做十條繡帕都該!”
甄柔無視自家阿娘的話,停下手中繡品,道:“母親,你去過長安,那裡什麽樣?阿姐嫁的人家又如何?”
甄柔心裡惦記甄姚的婚事,忍不住一連幾個問題拋去。
知道兩人姐妹情深,曲陽翁主顰眉思忖道:“十多年前,宦官勢大,如今卻是外戚專權。去年侍疾你外祖母時,聽你舅父說,何皇后之兄何近已官拜大將軍,總鎮京師。其實這些年,自何皇后生下太子,被立為後起,何近就一路平步青雲,在朝中黨同伐異,眾多官員受到他的迫害。”
許是大漢皇室勢微已成定局,曲陽翁主說起來一派雲淡風輕。
甄柔卻聽得心驚膽戰,沒想到京中局勢也如此亂。
曲陽翁主見甄柔聽得眉頭直蹙,她笑了一笑,話鋒隨之一轉,“不過阿姚嫁去的王家,乃你祖父在京為官時親自定下,自是家風清廉。至於你未來姐夫王志習雖然不過一博士,但是他王家滿門清貴,他何近再勢大,也不會隨便拿王家開刀,以免引起民憤。所以,你阿姐嫁去王家雖遠,卻也少了那些紛爭,倒好!”
甄柔放心下來,又道:“阿姐嫁得好就行,只是可惜我不能送行了。”
曲陽翁主也是看著甄姚長大,對甄姚對自己女兒的愛護看在眼裡,不免也生出幾分真心疼愛,聽到甄柔感歎,也正有些惋惜,宗廟掌事就帶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灰衣男仆過來。
曲陽翁主認得此人,是甄志謙的一個長隨,她正是惱怒,一見不由遷怒。
只見曲陽翁主不靠憑幾了,一下坐直身,對匍匐在跟前的長隨冷諷道:“咱們的家主又有什麽大事吩咐?是禁足一年半載,還是怎麽著?”
掌事覺得尷尬,隻眼觀鼻鼻觀心當做不知。
那長隨卻不得不應對,額頭匍匐在青石地磚上,恭敬稟道:“家主聽楚國薛世子提醒,前些日子有亂賊闖入宗廟,怕翁主您和三娘子在此不安全,又考慮二娘子婚事在即,念及三娘子和二娘子姐妹情深,因此特意讓小的來接您們回府。”
來人口齒伶俐,三言兩語既為薛欽道了好話,又點了甄志謙的拳拳擔心之情,並甄柔和甄姚的姐妹深情。
甄柔才不管來人為誰說話,
她只是一喜,差點跳起來,卻被曲陽翁主一記冷眼給瞪得安分坐著。 曲陽翁主眼波流轉,慢條斯理地淡淡說道:“知道了,不過本翁主在此住的甚好,等想回去了自然會回去。”說著見那長隨欲言又止,她又想了一想搶先道:“不過你回去告訴甄志謙,阿姚出嫁那日,我會帶阿柔一起送嫁。行了,你退下吧。”
不給人任何開口機會,一貫強勢地打發了來人。
等人一走,只剩身邊的人,甄柔心切,立馬向曲陽翁主嘟囔道:“母親,就是要裝腔作勢,也不是這個時候,阿姐九月就要出嫁啦!”
曲陽翁主沒好氣的瞥了甄柔一眼,伸手在甄柔額頭上一點,教訓道:“他讓我們回就回?以後還有我們說話的地方!你當我想住在這?還不是為了幫你爭一些自主權,以後好為你做主婚事!”
甄柔心裡知道曲陽翁主是為了自己,可是今生真不想再錯過甄姚的婚事,隻好揉著額頭道:“阿娘,三天行不?我們三天后就走,也算端住了架子。”
自己女兒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怎麽辦?
曲陽翁主不耐煩的擺手道:“快一邊去待著,別在這裡煩我!”說罷,倚回憑幾,在古槐下閉目假寐。
十幾年母女,甄柔一聽,就知道曲陽翁主同意了,當下才不管曲陽翁主驅趕,帶上自己的繡品,笑眯眯道:“母親好歇息,女兒去收拾行李了。”
時光易逝,那是最容易過去了,轉眼就到了三日後。
這日晨雞才開始亂叫,甄柔便已收拾了妥當。
將曹勁贈的“長樂”玉璧,確認在衣懷裡放好了,她也不先用朝食,趕緊過去幫著服侍曲陽翁主起身梳洗。
一早上東催西催,總算催到辰時剛過,就一路浩蕩啟程。
宗廟與彭城有些距離,直到來日晌午才抵達彭城。
甄明廷在下邳為相不提,甄志謙想來也是要端一端架子,對她們回來置若罔聞。
陸氏和甄姚母女卻是一早就在宅邸門口等著。
“伯母!阿姐!”甄柔遠遠看見她們,也不管規矩,興奮地探出車窗招手。
兩姐妹目光在空中相遇,都不禁喜涕連連。
青銅大馬車一停,甄柔立即跳下車,與甄姚兩手相執。
甄姚淚光閃爍道:“阿柔你終於回來了,有你在,阿姐出嫁也安心些。”
甄柔知道甄姚心裡對婚事的忐忑不安,是以她更迫切地想回來陪在甄姚身邊。
只是她不想甄姚哭,這便的笑道:“阿姐出嫁,哪有做妹妹的在外逍遙得理。”
甄姚破涕而笑,“好,那後面就叨嘮小妹了!”
兩姐妹相視一笑。
甄柔因著存了彌補前世遺憾的念頭,接下來的日子,便如她自己說的,隻一心一意陪甄姚籌備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