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沐浴易受寒,濕發不易乾,也因活動少,不易出汗,是以沐浴的次數少於其他時節。
入冬以來,曹勁和時人沐浴的習慣相近,多是三日一濯發五日一潔身,只有去郊外大營那日回來必要沐浴。
他去大營的次數頻繁,隔上兩三日便要去一回,如此倒也算是勤沐浴了。
不過甄柔記得,這前兩日曹勁便未沐浴過,今日又去了校場,不知是騎馬射箭,還是與人近身比武過,顯然出了不少汗,他的發髻散開後,裡面的發絲不少黏在一起,打了結,能聞到一股明顯的汗酸味。
換做以前,甄柔覺得自己多少會矯情的嫌棄一番,但經過被陶忌劫持的日子,她都有過比曹勁現在還蓬頭垢面的時候,接受力倒是跟著提高了。
甄柔隻慣性地皺了皺眉,便一手撫著過寬的雲袖,一手拿起木杓,傾身在一旁的溫水盆裡舀起一杓清水,正要澆在曹勁散開的長發上,只聽曹勁忽然側頭說道:“隔上一日的樣子,你身上就馨香好聞,到了第二日香味淡去,卻也是暗香浮動,又是一種光景。”
曹勁偏首看向甄柔,語氣說得一本正經。
“……”甄柔不由無語凝噎,這是要探討她身上緣何這般香氣襲人?
正想著說什麽應和幾句,總不能曹勁長篇累牘說了好些,她一聲不吭,也太不給面子了,就見曹勁拿起自己的頭髮嗅了嗅,道:“和你比起來,我倒是臭氣熏天了。”
甄柔一愣,頓時反應過來,“撲哧”一樂,“夫君要和我一樣香還不容易,稍後起身時,我給夫君上了精油,保管夫君身上香氣襲人。”
少有調侃曹勁的機會,一語猶自不夠,又“哦”了一聲,繼續道:“對了,夫君還可以用我的沐膏洗發,裡面也加了精油,洗出的頭髮很是清香。”
自樂地說完,抬眼,就對上一雙黑眸,透著幽亮的暗芒,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上去有那麽些不大好惹。
甄柔兀自鎮定道:“夫君若是不喜歡,用你原先的也行。”
曹勁收回視線,閉眼坐在浴盆裡道:“濯發的沐膏不必,精油倒是可以。”
可以?
甄柔微微一愣,似沒想到曹勁這般好說話,
曹勁拿巾帕舀著水往身上澆了一水,道:“聽說夫人每次潔身之後,會赤--裸--全身,由侍女為你全身塗抹精油加以按捏,以達舒經活絡功效。”
說到這裡,曹勁整個側過身來,意味深長道:“所以,屆時就需要夫人親自為我抹上了。”
也不知有意無意,他說這些話的同時,又是一巾帕清水澆到身上,隨著話音落下,水珠也順著他胸膛上那些清晰可見的肌肉紋理滑下,一直沒入水中——他又坐在一大浴盆裡,水剛沒過腰間,水珠滾落的地方,那裡正有白色褲襠飄散著。
委實在這寒冬臘月,人人都裡外三層裹得嚴實,曹勁又是露胳膊又是現大腿,大片大片搶眼的古銅色肌肉,她想不注意也難。
甄柔看得一清二楚,順勢也在心裡為自己找了個借口。
不過曹勁這膀大腰圓的身板,若要周身都抹一遍精油,只怕得把她這一個冬天的存量用完,那可不行。
“看得可還入眼?”注意到甄柔半天無,竟是盯著他的身體在瞧,曹勁索性完全轉過身來,大方袒露自己,“稍後準備從何下手?”
這是窺視被撞個正著麽?
甄柔頓窘,直想捂臉,倒是急中生智地辯駁道:“我是看你身板過寬,我的精油可不夠你使,你還是別用了。”
說完自覺應對的不錯,連先前給自己挖的坑也填了,甄柔眉眼彎彎,心中甚是有些得意。
曹勁眉梢微挑,“無妨,翻年開春了,我讓莊園裡多種些花卉供你製精油就是。”說罷,轉回身背對甄柔,沐浴潔身不提。
明年的事明年再說,甄柔笑得無畏,見曹勁兀自潔身起來,她也不再多,專心為曹勁洗起頭髮。
經過這一來一往地一打岔,不覺衝淡了先前讓流攪壞的心情,兩人的心裡都松泛了幾分。
正如甄柔對自己的,她在濯發上手腳還是嫻熟,不過一刻半會,就配合著曹勁沐浴潔身畢。
浴室裡炭盆油火正旺,時不時嗶剝作響,燒得人都要汗流浹背了。
曹勁一身裡衣跪坐在席上,甄柔跪於身後,不斷用乾爽的巾帕為他反覆絞著發上的水汽。
一側隔開浴盆的屏風上,清晰地映著他們的身影。
一室靜謐。
“夫君。”甄柔低低開口。
曹勁“嗯”了一聲,鼻腔裡帶著沐浴後的閑適慵懶。
甄柔停下絞頭髮的動作,斟酌道:“阿姐的事讓你多擔待了。”
曹勁聞聲睜眼,刹那慵懶褪去,目光犀利。
身前是一方低矮的長案,黃銅鏡上照著甄柔望來的目光。
他們的目光,在鏡上相交。
曹勁看見甄柔眼裡流露的愧色,他默了一默,語氣不在意道:“無事。即使沒有甄二娘子的事成為導火索,也會有其他事潑在我身上。”
及最後,語聲不覺沉肅,一抹幽暗的厲芒在銅鏡上劃過。
甄柔看得分明,卻仍是說道:“無論如何,若不是因我要攜阿姐來信都求醫,也不會有這些傳聞,我難辭其咎。”說著不由顰眉,“若是真如傳聞一般還好,可此事還涉及大人公他的頭痛頑疾,我恐流到大人公那裡,夫君你這邊不好善後。還有——”
說到這裡,話語驀然一停。
甄柔雙膝跪行一步,來到曹勁側手處,方跪坐下來,鄭重地看著曹勁道:“還有,流會從阿姐和大人公之間轉移到夫君身上,顯然是有人在後面故意引導。如今夫君和阿姐,甚至於我,都處於風口浪尖之上,而我又初來信都不明局勢。不知何時會受人以柄,還需夫君事先告知於我,我也好配合夫君,不至於再行將踏錯。”
聞,曹勁眼睛亮若星辰,又深若幽潭。
他深深地看著甄柔,未幾,薄唇微勾,帶著幾欲不明了的意味,“你只要做好我曹勁寵愛有加的嬌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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