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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天下》【第35章 勸學】
  一間客棧不是量詞,而是匾額上寫的“一間客棧”。

  星爺的無厘頭喜劇並非沒有現實依據,還真有客棧取名叫“一間客棧”。

  這客棧的外表在禮賢街上不算好,但內裡裝飾還是光鮮無比,最起碼大堂兩邊掛的墨寶落款都是“乙酉科某某”“丁戍科某某”……會這樣落款的,一般都是中式的舉人,有些甚至還有可能已經成了進士。

  洪禮忠一進客棧大門,就會去看大堂左側梁柱上掛著的一副題字---“莫道封侯無李廣,須知拜將有衛公---甲午科北鄭藺俠”。

  掌櫃的跟洪禮忠似也是熟識,一見他便親熱地上前拱手作揖道:“洪相公,好久不見,小老兒這廂有禮。”

  洪禮忠也忙還禮:“陳掌櫃多禮,屢試不第之人,實不敢當‘相公’二字。”

  “當得當得,洪相公今科必然高中,之後便是平步青雲,直登宰輔閣臣之位,如何當不得‘相公’之稱咧!”

  洪禮忠苦笑搖頭,歎氣道:“借陳掌櫃吉言吧!”

  那陳掌櫃見他的苦笑,便也不再說吉祥話,扭頭看了一眼跟進來的王易和趙暄一眼,道,“這兩位也是洪相公一起的麽?”

  洪禮忠忙將兩人介紹,同時還說了稍後還有三人會來。

  陳掌櫃笑著應承:“明白明白,那就還是住以前的甲字院吧。”

  “可以,有勞陳掌櫃。”洪禮忠對甲字院似乎很情有獨鍾,滿意地點頭。

  陳掌櫃叫夥計過來,將挑夫身上的行李拿了進去,趙暄在後面跟挑夫結帳,洪禮忠已經在陳掌櫃的引路之下邁進了後院,王易緊隨其後。

  一路上,陳掌櫃還不住地說:“洪相公這番必然是高中的,您看燕西村多久沒出過秀才,這一出還是倆……注意腳下台階……所以說啊,這番的運道必是旺的……當初您跟藺相公住在小店的時候,不也是帶著倆弟子麽……”

  說話間,已經到了後面的甲字院,院門不大,爬著盈綠色藤蔓倒也別致。與大堂隔著兩條巷道,甲字院左右還有三間小院,每個院子不大,院子角落立著個葡萄架,架子下是四人座的小石桌,石桌旁還有一個八角亭般的石燈籠,燈籠裡還點著蠟燭,散發著橘黃的光線。

  整個環境設計的很安寧,仿若一個小書院。

  “洪相公,您看這裡只有四個間,不知夠不夠住?若是不夠,隔壁的乙字院也是空著的……”掌櫃道。

  洪禮忠趕緊拱手:“一間讀書,另外三間居住,足矣足矣。”

  “既然這樣,天色也不早了,洪相公、王秀才先休息,小老兒告退,若還有吩咐,就跟往常那般喚我等便是。”

  “有勞陳掌櫃!”

  “有勞陳老!”王易客氣地說。

  “不敢當,不敢當!”陳掌櫃非常客氣地讓了出去。

  辛苦走了一天,終於在這裡住下,環境還頗讓住久了茅屋的王易滿意,這就很難得了。

  更難得的是,這裡每個房間還是自帶洗浴房的,雖然還是要自己去前院打洗澡水,可也是非常難得了。

  還有每個角落都有的各種造型的燈架,裡面點的還都是蠟燭,這奢侈裝修讓王易有種做夢的感覺。

  房間也不是那種一個房間一張床的簡單設計,而是類似於萊州縣衙的客房,分裡外兩間,裡間是一張掛著紗幔的拔步床,外間除了書桌還有一個待客的方桌,方桌後是一個三層高的書架,書架上有唐詩詞話之類的閑散書,

還有許多空間。  不論是床還是書桌書架,全部都一塵不染,打掃的很是乾淨。

  趙暄從後面背著行李進來,踩著硬實的方磚地板,轉了一圈頗為感慨:“想不到這個小客棧裡還有如此清幽古樸的小院落,比我當初在三亞住的五星級風情酒店還要棒……不便宜吧?”

  此話一出,王易驚了個呆。

  我滴乖乖,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這麽好的客棧,價錢得是多少?這次出門,林老可是隻給了三貫---這已經是他交完房屋訂金後所有的現金流了,都在趙暄腰上纏著呢!

  想到這裡,王易趕緊往洪禮忠的房間走,待到門口,就見洪禮忠正好出來,撞見他問道:“大元何事?”

  王易頗有些尷尬地說:“老師,不知這客棧的住宿費用幾何?學生這次應試,家中所給的盤纏不多……”

  洪禮忠呵呵一笑,道:“大元盡管安心住下,只要是為了應試,費用不用擔心。”

  啊?難道考科舉還有人出星級賓館的住宿費?

  洪禮忠咂吧一下嘴,對王易詳細譬說了一番這其中的道理。

  原來,為了鼓勵讀書進學,朝廷對參加鄉試的秀才是有優惠政策的,其中一項就是對應試期間的住宿費進行補貼。當然,補貼不是直接補給秀才,而是客棧經營者。

  這補貼的力度不小,每個秀才在應試前兩個月及應試後等待發榜的半個月時間裡,接待秀才的客棧可以獲得一半的住宿費補償。

  以一間客棧為例,鄉試時間是八月初八,也就是說從六月初八到八月廿三期間的住宿費,客棧都可以憑借秀才的功名文帖去官府申領補貼,如果一間客棧的住宿費在官府登記的是十文,他就可以申領到三百七十五文的住宿補貼。

  洪禮忠他們是六月十三住進來的,但陳掌櫃可不會這麽登記,他只會寫“六月初八,燕州府生員洪禮忠入住甲字院”,多出來的五天時間就是他自己的創收。

  創收的手段不止這些,比如客棧在官府報備的宿資可以是一百二十文,甚至是三百文,哪怕他實際上就是十文一晚呢!這裡面的創收門道可多了去了。

  除了住宿補貼,還有飲食補貼,出行補貼……林林總總算下來,客棧不但能賺回本,還比正常營業都要賺得多。

  所以每到應試期間,各家客棧都會把最好的房舍空出來,留給那些生員住。像洪禮忠這種屢試不第的秀才更是他們的香餑餑,畢竟人頭熟,官府的補貼也可以更快落實。甚至為了讓這些生員在下次應試時還來自家店裡居住,客棧還會推出很多優惠手段,如果有需要,嫖資他們都舍得幫生員墊。

  如果生員中舉了呢?

  那對客棧也毫無損失,甚至是大好消息---客棧裡出了舉人,那說明風水好啊,這也是一個不錯的宣傳噱頭,能夠吸引更多秀才入住。

  當然,也就鄉試有這個待遇,只聽說過窮秀才,可沒有窮舉人的說法。

  舉人參加的會試在上京舉行,那裡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洪禮忠跟王易說,完全不要擔心住宿費的問題,甚至連吃飯都不用擔心,客棧會安排好一切。不過他的秀才身份,也就只能承擔一間院子,要再租一間就必須自己掏錢了,所以才說不要乙字院,陳掌櫃也不堅持。

  聽完王易的解釋,趙暄躺在拔步床上很是感慨。

  “這朝代這麽重視讀書人啊,早知道我當初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只是一個秀才啊,就能享受這麽多民脂民膏,要是考上舉人或者進士,那還得了……嘖嘖。”趙暄無比感懷地歎道。

  王易也是感慨,一個秀才功名就能享受這麽多國家優惠政策,那這個國家豈不是重文輕武的厲害?這樣文武不平衡,最終倒霉的可是整個國家啊。

  當然,這點小心思也就心裡想想,不會說出來,畢竟他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必須站在文人階層想問題。

  不得不說,這個朝代對讀書人實在是太優待了,勸學手段也足夠實惠,以至於讓他有種不好好讀書就對不起朝廷,對不起國家,更對不起人民的犯罪念頭。

  拔步床是舊的,但被褥卻是棉的,還有皂角洗過的淡淡香味,整個環境與燕西村天差地別,外間燈架上的燭火早就熄滅了,但王易還是有些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也許是太久沒有在如此舒適的環境中睡過了吧。

  王易自嘲一笑。

  扭頭看睡在裡面的趙暄,那睡的真叫一個香,抱著薄薄的絲質被子,不住流著口水,時不時還露出邪魅的微笑,也許是在夢裡夢到了曾經富二代的奢侈生活吧!

  王易無眠,也不強迫自己,走到書桌前重新點起蠟燭,拿出書本,繼續溫書。

  不得不努力啊,若自己也中了秀才,就也能獨自享受一座愜意小院落了。

  ……

  清晨雞叫三遍,王易就醒了,伸手一碰旁邊,卻發現趙暄也早就起床,外面傳來打水的聲音。

  看來,趙暄真的徹底改變了原先的富二代習性。

  出的門來,趙暄從前院打了洗漱的水,拿出洗漱工具正在刷牙。

  刷牙用的是青鹽,牙刷也不是什麽發明創造,就是豬毛做的,很容易掉毛就是。

  洗漱時,見對面胡山也起床了,與他打了聲招呼,又從院子角落找了根木棍進房。

  正在王易疑惑時,就聽見對面房裡傳來胡安的慘叫:“哎呀,別打了別打了,爹,我起,我起來就是。”

  王易微微一笑,有你爹當你的“書童”,我就看你怎麽出去鬼混。

  怎麽說呢,對於胡安,王易固然不是很喜歡。但也不會因為之前的劣跡就去討厭他。更何況,自從過了縣試之後,這胡安讀書還是非常勤快的,比起之前要懂事不少,見面也是“易哥兒”長“易哥兒”短的,很是禮貌。

  伸拳不打笑臉人嘛,以和為貴。

  洗漱完畢後,王易在書桌前開始晨讀,趙暄則鬱悶地在房間裡打轉轉。

  轉了不知道第幾圈,王易終於忍不住了:“你這是痔瘡犯了?”

  趙暄無奈地說:“當書童真無聊,我現在睡又睡不著,怎整?”

  “你去書架上隨便拿本書看看嘛。”

  “別了,看到從右往左還是豎著排列的文字,我腦袋都疼。”趙暄連連搖頭,道:“再說了,全是字,連個插畫都沒有,讀著實在沒勁。”

  “現在好像也快到卯時了,你出去轉轉吧。”王易也只能無奈地說。

  “好咧,就等你這句話了。”趙暄笑嘻嘻的幾步跑了出去。

  王易苦笑搖頭,繼續看書。

  到了日頭偏上,客棧夥計送來早餐,的確不錯,有豆餅和面湯,還有幾個像後世油條的東西,另外特地還給洪禮忠、王易和胡安三人額外準備了豆漿---讀書人的優待隨處可見。

  吃罷早飯,趙暄還沒回來,此時王易要去辦理後天考試的考牌了,也不等趙暄回來,隻跟客棧夥計交代一聲,便隨著洪禮忠出門前往府學。

  出門便見一道彩霞掛在天邊,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裡,胡山瞅了一眼便又回去取雨傘,這才跟眾人往前走。

  白天的燕州府城顯得更加繁華和熱鬧,特別是在這即將府試的府學街上,賣炸糕的吆喝著,賣早飲的招呼著,挑著各類吃食的貨擔也在沿街叫賣……順著府學街兩邊店鋪也紛紛開張,拆卸門板的聲響,夥計之間互相打著招呼,這些聲響與沿街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顯得那麽生機勃勃,富有朝氣。

  人群中,有嚼著吃食腳步匆匆趕早工的漢子,也有提溜鳥籠步履悠閑去吃早茶的富公子,還有那起了個大早,準備往道觀寺廟燒香拜佛的婦人少女,亦或者是提著菜籃米筐,著急忙慌趕早市采買一天新鮮吃食的各色人等……

  府學街在城東,廣濟門的水道從南邊進來,正好順著護城河流進這裡,所以府學街邊上就是引了護城河河水的點墨河。

  點墨河河水泛著翠綠色,並不是漆黑如墨,只是跨過河上的聚賢橋和勤學橋,便是府學宮,是文人匯聚之地,學子常在河邊洗筆點墨,所以便稱之為點墨河。

  府學宮是佔地百畝的房舍結合體,學宮前有一座巨大的三門牌樓,牌樓四平八正,三門兩肩,五座飛簷,九對鴟吻一對朝風分列其上,牌樓中書兩字額匾---“至聖”,額匾下的石柱上分列對聯---“文教風行絳自振,英才林立禮為羅。”

  牌樓後兩側的房舍就是府學宮的府學場館,登上十六級石階,再通過一道不寬的禮學門,就是燕州府舉行府試、院試,還有鄉試的府學宮。

  每年參加府試的考生可不僅僅是當年過了縣試的童生,還有往屆屢試不過的老童生,據說最多時還有過上萬人赴考的盛況。所以作為考場的府學宮不得不修建的如此巨大。

  今年名錄上參加應試的也有四五千人,所以府學兩側的房舍內來來往往都是童生。

  具結,認選,取考牌,定座次……一系列的流程走下來,時間快到了正午,王易已經是汗流浹背,頭上文士帽內束好的發髻都快散了。胡安更是不堪,原本愛惜無比的文士長衫直接散開襟扣和腰帶,站在牌樓下不斷用手扇風。

  “在至聖先師之地衣衫不整,成何體統?!”洪禮忠走過來就拉下臉怒斥。

  胡安趕緊束手身前,躬身致歉,不敢反駁。

  洪禮忠很有做老師的覺悟,這麽熱的天,一樣文士冠、儒秀衫,雖然鬢角汗珠簌簌而落,但依然一絲不苟,臉色如常。

  這份靜氣的功夫的確很值得王易學習。

  不單單他的老師這樣,周遭走過許多穿著代表秀才身份的儒秀衫的人,也是這樣,一派風雅從容, 臉上永遠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神色。

  當然,狼狽的也不少,比如剛好走過聚賢橋,往牌樓走來的這一位,沒戴文士冠,甚至頭髮也沒束,就這麽披頭散發地招搖過市,身上的儒秀衫穿成風衣,一走動就隨風招展,若是再露個長滿黑毛的粗腿,那就是星爺的禦用如花來了……

  周遭的人走過,紛紛側目而視,他絲毫不以為意,圓胖的臉上反而帶著促狹的微笑,微閉著眼,很是悠然自得,嘴裡還大聲吟誦著:

  “凌扶搖兮憩瀛洲。要列子兮為好仇。餐沆瀣兮帶朝霞。緲翩翩兮薄天遊。”……

  在後世經歷過殺馬特家族的摧殘,也承受了火星文的折磨,這點非主流的派頭,還無法讓王易那顆備受摧殘的堅韌之心產生一絲波瀾,倒是對吟唱的詩文很感興趣,但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便問洪禮忠:“恩師,不知那人吟誦的詩句是……”

  王易話音未落,卻見洪禮忠詫異地望著那個非主流如花,片刻吃驚後,有一絲猶豫,但還是踏前幾步,躬身作揖道:“藺兄久別經年,別來無恙!”

  如花原來姓藺,他停下腳步,微閉的雙眼睜開,居然還有眼屎!

  “呀,原來是洪生,今科又來赴考麽?”

  藺如花笑盈盈地受了洪禮忠這一禮,也不還禮,反而用帶著眼屎的眼睛轉向後面的王易等人,笑容倏地斂去,帶著悲痛神色對洪禮忠道:“今科還帶了弟子前來?洪生,這又是何必呢……你一人受這科舉八股之苦便罷了,何必再帶著他人誤入歧途?這可算是誤人子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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