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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上的向日葵》第57章 非禮勿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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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炎被送進火葬場的這天,天空陰沉沉的,下著小雨。

 我一隻手扶著已經奄奄一息的秦大媽,一隻手撐著殯儀館友情讚助的大黑傘,還要隨時擔心我的女朋友會因為傷心過度就地暈厥。

 越念林信守承諾,陪著我待了一個通宵,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就算與死者是好朋友,也不是必須要守夜的,畢竟死去的人已經結束了在這個世間的全部修行,而活著人還需要面對無盡的壓力和瑣碎,但有他在,心裡還是踏實的。

 果然,在顏炎的屍體推進那個巨大機器的一瞬間,秦大媽終於還是扛不住了,直接暈倒在了地上,越念林反應迅速,一把將她抱起來,送到了休息區。

 離開的時候,我回頭看了顏炎最後一眼,那麽一個資本界的大佬,在灰飛煙滅之時,竟然如此寂寥,佛典說佛祖釋伽牟尼因為看到生老病死而悟出真意,我想此刻還算清醒的我,也多少因為顏炎的孑然離去而消解了心中對於失敗人生的執念。

 沒有人是注定應該擁有什麽的,即使生前有令他人豔羨的財富、佳人與地位,死後還不是了然而去,如同了然而來,原來人生短短一世,不過過客一場,離開早已是注定,一切不過只是夢幻泡影,轉瞬即逝罷了。

 越念林掰開秦大媽的眼皮煞有介事地檢查了一番,又一臉嚴肅地聽了聽她的心臟,摸了摸她的脈搏,然後得出結論:秦大媽必須要馬上送去醫院,要不然恐怕會有性命危險。

 我不懂醫,但我知道生命很重要,且只有一次,無論越念林此番是危言聳聽,還是確有其事,我都應該選擇最穩妥的方式,那就是跟著他一起,將秦大媽送去醫院。

 我們的老祖宗告誡我們,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但有時候這雙眼睛確鑿看見的,卻正兒八經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越念林最終並沒有把秦大媽送去醫院,不對,醫院確實也去了,只是他抱著秦大媽,我跟在他後面,走近醫院的就診大廳之後,卻並沒有像常規的急診病人那樣,經過各種手續,歷經千難萬險終於站到了主治醫生的門前,而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直接穿過擁擠的人群,從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後門走了出去。

 小門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停著一輛白色的三廂轎車,一走出那道小門,原本暈倒了的秦大媽居然醒了過來,不僅醒了,還跟一個沒事兒人一樣,拉著我一頭鑽進了白色小轎車裡。

 開車的人是越念林,

我和秦大媽坐在車子的後排。

 “什麽情況?我不是在做夢吧?”

 “親愛的,我會慢慢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的,但在這之前,你保證一定要原諒我,因為為了讓這出戲演得足夠逼真,我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把你給騙了。”

 我覺得我的下巴已經掉到了膝蓋上,要不是秦大媽那張生動而美麗的臉在我們面前露出無比誠懇和抱歉的表情,我一定會以為自己不是精神分裂就是午夜夢回,總之一切都顯得那麽魔幻,魔幻到我極端懷疑這整件事情存在的可能性。

 之後,我聽到了我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一個故事,更重要的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我的好朋友和我的老板就這麽一步步將我拉進了整個故事裡,從一個純粹的看客,變成了頂重要頂重要的客串演員。

 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麽突然暴斃的資本大佬,也沒有精神失常的大佬遺孀。

 從我突然被調到32樓,到越念林與kathrine因為我而發生口角,再到將我帶到殯儀館,到剛才那一幕的臨終暈厥……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演一場戲,一場顏炎出品,秦大媽和越念林出演的戲。

 這出戲的名字叫做偷梁換柱。

 劇本故事是這樣的:越念林為了讓未婚妻kathrine以為我和他真有一腿,所以故意讓平時高高在上的李芸大張旗鼓,極其高調地將我調到32樓去。

 李芸中途接了個電話,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一般,眉頭緊鎖地走開,是為了給顏炎的死作鋪墊,從這一刻起,故事的*部分才逐漸揭開帷幕。

 之後停車場遇襲,然後越念林開車將我帶到殯儀館,他看似是在躲避黑色小轎車的跟蹤,實際上只是為了營造出一種不想讓人知道顏炎下落的假象,實則一石二鳥,為那黑色轎車提供了向導,故意引他們去了殯儀館。

 好不容易得來的結果,自然讓人倍感真實,殊不知早已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對方一定以為是自己出色的車技和頭腦讓他們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傳說中的越念林也是不過如此,於是他們對這經過自身努力得來的結果,便是多了幾分信任。

 但這還不夠,為了讓對方可以再一次確認顏炎死亡的信息,越念林選擇故意離開,為對方製造機會,於是就有了把我嚇得半死的殯儀館恐怖開棺事件。

 直到對方開棺之後,摸到棺材裡面冷冰冰的屍體,才終於確認了顏炎的死亡。

 在這整個過程中,秦大媽只需要裝瘋賣傻配合越念林便好,不是真傻,而那個真傻的人,除了被越念林耍得團團轉的那幫子人,還有我。

 “不對呀,萬一對方打開棺材後,發現裡面躺著的根本不是顏炎,那整個安排不就徹底完蛋了?”

 “那不可能,林子,你還記得玉寒嗎?趙玉寒。”

 “當然記得,那麽美麗的一個女人,很難讓人不記得。”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下意識看了一眼秦大媽的表情,還好,我的這個好朋友似乎已經超脫了凡俗的夫妻之愛,就跟我在梨山療養院裡看到的情景一樣,她臉上絲毫沒有情敵間的嫉妒等情感,反而更多的是溫暖和感激。

 “其實玉寒不僅僅是一名優秀的畫家,她還是一個很厲害的蠟像師,經過她手做出來的蠟像,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你的意思是說,剛才被推進火爐的只是一具蠟像?”

 秦大媽點點頭。

 “那清理骨灰的時候不就露餡兒了嗎?”

 “放心吧,操作機器的早就換上了我們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我的天啦,這不是在做夢吧!我感覺我的人生已經進入到了*,不可能再有比這更刺激的事情了。”

 我說的是實話,作為一個普通家庭出身,資質平平的普通上班族,遇到這種事情的概率一定不會高於中彩票的概率,恐怕我這一生再也不會遇到更精彩的事情了。

 “親愛的,對不起,我騙了你,讓你為我擔心了。”

 “你丫是挺壞的,你們兩個合起謀來,讓我陪你們演戲,還不讓我知道自己在演戲。不過挺好的,如果是這樣,我就不用再擔心接下來的日子裡要怎麽把你這癡傻的症狀給治好了,省了我不少錢呢。”

 “呸,還是那個愛錢如命的丫頭!”

 說話間,秦大媽在我腦袋上一拍,然後一隻手把我摟在懷裡,“辛苦你了,我代顏炎,也代我自己感謝你,也感謝越總,要不是一路有你們的幫助,一定不會這麽容易就蒙混過關。”

 “可你們到底是在躲什麽人?kathrine跟那些人有關系嗎?為什麽要騙她?”

 “他們……”

 “潘林子,還記得我在島上的時候告訴你的話嗎?非禮勿視,今天我再告訴你另一句,非禮勿聽,你不是什麽都需要知道的。”

 秦大媽正要說話,卻被越念林給粗暴地打斷了,不僅打斷了,還言辭咄咄逼人,一副上級領導下達命令的口氣。

 “我有問你嗎?當司機就當司機嘛,幹嘛隨時隨地都想當老板,對人隨意發號施令,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你沒有權利要求我說什麽不說什麽。”

 “林子,我想越總是為了你好,你別誤會他了。”

 “怎麽連你也這樣?事情有那麽嚴重嗎?還要對我守口如瓶。”

 看到秦大媽突然間變得嚴肅而堅定的眼神,我終於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愚蠢,潘林子呀潘林子,連赫赫有名的顏炎和越念林都對付不了的人和事,你又插得哪門子手呢!就算問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最後還不是幫不上忙!

 “好吧,無論發生什麽,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不對,是你和顏炎好好的就行,我知道如果只是你一個人好,那對你來說一定不是真的好,因為你已經中了他的毒,毒入骨髓,無藥可救了。”

 “謝謝你林子,說起來還真要感謝許天書,要不是他創立了非凡傳媒,然後把你給招了進去,我哪能白撿這麽個靠譜的好閨蜜呀!”

 “你少給我戴高帽子,他剛剛說的,非禮勿聽,以後這種事情不要找我,我還真怕哪天被嚇出心臟病來,好好的日子不過,非搞得跟拍電影似的驚心動魄。”

 說話間越念林將車子開進了市區一個老式的居民小區,小區的樓間距非常小,大門也很窄,門口坐著一個已經上了些年齡的看門大爺。

 秦大媽搖開窗戶給那大爺打了聲招呼,大爺便笑眯眯地給打開了門。

 “你們很熟呀?”

 “是呀,大爺人挺好,就是太寂寞,抓這個人吧,就能從天文到地理給你聊上一個小時。”

 “難道,你跟顏炎就住在這裡?”

 “對呀,怎麽了?覺得不好呀?”

 “也不是不好,只是這房子也太舊了,而且這環境,這麽嘈雜,別說顏炎了,就連許天書的豪宅跟這相比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住得慣?”

 “我覺得挺好的呀, 在市區生活也方便,出門就是菜市場和超市,鄰居大姐也很棒,每次做好吃的都會給我們端上一盆,那廚藝,我給你說,什麽五星級酒店廚房,都弱爆了。”

 話也許會騙人,但秦大媽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卻一定騙不了人,我知道,她說的是心裡話,並且她樂在其中。

 突然,她湊到我的耳邊,“你知道剛才那個看門的大爺是怎麽看我和顏炎的關系的嗎?”

 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問得有點蒙,“什麽意思?”

 “她以為我是顏炎的女兒,哈哈,你說好笑不好笑。”

 說著,秦大媽就開始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那張笑臉通紅通紅的,跟先前殯儀館裡面裝瘋賣傻的那個秦月,簡直判若兩人。

 其實這件事情本身並不好笑,但我依然笑出了豬叫聲,不是演戲,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高興顏炎沒有真的突然暴斃,高興他終於擺脫了神秘人物的追蹤,也高興我的患難姐妹終於找到了停靠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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