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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變,是女人這種生物的特性,這種特性連同為女人的我,也會有點招架不住。
來之前還說得轟轟烈烈,讓我一定要來給她撐腰,要我想盡一切辦法去幫她獲取原配和她女兒的好感,在這異國他鄉睡了一覺起來,卻突然剝奪了我跟她一起去的資格。去與不去,對於我來講確實也不打緊,只要賀菲能夠得償所願,無論我這一趟是否能夠發揮作用,我覺得都值了。
我看了看窗外,天氣非常好,我估摸著賀菲這一去說不定得晚上才能回來,如果相談甚歡或者得到了女兒的好感,說不定還能留宿在那裡,也就是說,我至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自己出去逛逛,這個國家我是從未來過,就當是公費旅遊了吧。
可我剛打開門,就看見賀菲坐在門口,一臉落魄。
“你…怎麽坐在這裡?”
不祥的感覺撲面而至,賀菲沒有說話,隻低著頭,一個勁兒地流眼淚,也不出聲。
“怎麽還哭了?你在這裡多久了?快,進屋來!”
我趕緊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沙發上,又去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她手上,我想不管在那邊受了那孩子多少的冷眼,沒有說什麽壞心情是一杯熱水解決不了的。
“那是個熊孩子吧?是不是被她惡作劇了?”
賀菲依然不作聲,隻自顧自地流淚,實話說,我真被嚇到了,認識賀菲這麽多年,從未見她像今天這般。我心裡想了好多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可都被賀菲否認了,最後實在沒轍,只能坐在一邊陪著她哭。
我們兩人就那樣默默坐著哭了好久,突然謝天謝地,賀菲開口了。
“你哭啥?”
“你哭啥我就哭啥!”
“那我哭啥?”
“不知道呀!”
“不知道你還哭,眼淚不值錢嗎?”
“值錢呀,反正找你報銷,你別想賴帳。”
“可能讓你白跑一趟了。”
“為什麽呀?他女兒不接受你?”
“我就沒看到他女兒。”
“啊?不是專程去看他女兒的嗎?怎麽又不看了?難道……難道他老婆反悔了?”
“呵呵”,賀菲突然開始笑起來,笑得那麽詭異,讓我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沒看到他女兒,倒是看到他了!”
“啊!”
“兩口子別提有多親熱了,哪裡是什麽常年分居,婚姻形同虛設,我看就是你儂我儂,小別勝新婚吧!”
賀菲的表情五味雜陳,語氣中也盡是自嘲和無奈,還有幾分悔不當初的感概,這情勢突然的轉折,連我這麽個旁觀者,也有點不知所措。
“他…他不是出差麽?怎麽會在這裡?”
“這是他家,他回這裡天經地義呀!”
“不是呀,他老婆不也說讓你過來,還讓你不要跟他說……我的天啦,這是戲精呀,一家子都在演戲,把我們糊得團團轉。”
“我算是小看他們了,都是高段位的人精。”
“看到你的時候,那劉震就沒有說什麽?”
“他沒看到我。我還沒走到他們家,就看到兩口子高高興興地從外面回來,一路又是抱又是親的,看得我直惡心。”
看著賀菲一臉憔悴卻還強撐著自己的樣子,實在心疼,一想到那個衣冠楚楚的禽獸,又一肚子的火,賀菲是多驕傲的女人,他劉震不過一個中年油膩男,還帶著個拖油瓶,賀菲能夠接受他所有的過去在我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如今還讓她去面對和承受這樣不堪的事情,實在太可惡了,這悶頭虧可不能這麽白吃,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你幹嘛?”
見我滿廚房找東西,賀菲便問我。
“找油。”
“找油幹嘛呀?”
“幫他*,最好帶著他老婆一起焚。”
聽到我這麽說,賀菲趕緊起來拉住我,“別傻了,殺人是犯法的。”
“殺人犯法,欺騙感情就不犯法?我不管,就算不點那最後一把火,我也得讓那兩個心機婊成落湯雞。”
說著,剛好在廚房最盡頭的一個櫃子裡發現了一桶食用油,“好了,讓你們作惡,看姐怎麽收拾你們!”
接下來的故事,就是我擰著一桶食用油,怒氣衝衝地走在異國他鄉一條完全陌生的道路上,賀菲跟在我後面,時不時地拉一下我,然後一次次地被我決然地拒絕,我這火氣一上來,實在顧不得那麽多的道理和規矩了。
說起來老天爺似乎也是個不懷好意的看客,專門在我走到劉家的那一刻,安排戲精兩口子正好出門,小朋友也沒有跟在後面,讓我不至於背上教壞孩子的心理包袱,簡直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天縱機緣,惡人必將遭到天譴,而我,便是這天譴的執行者,沒有什麽好猶豫的,我一邊走,一邊擰開油桶蓋子,風一般地漂移到劉震身邊,什麽也沒想,什麽也沒說,就這麽簡單乾脆直接地將一桶油從他的頭頂淋下來,然後眼睜睜看著那黃顏色的液體從頭流到腳,黏黏糊糊,甚是好看。
剛開始,兩個人表情都是萬分驚訝,後來老婆好像是想起了什麽,認出了站在我身後的賀菲,也就知道了我此番的目的,看著她發怒的表情,還想要動手來打我,幸好那伸出的手被賀菲一把抓住,動彈不得,要不然看那狀況,估計是能將我茹毛飲血,片甲不留。
劉震終於反應了過來,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油,睜開了眼睛。
他當然視我為無物,因為睜眼的一瞬間,便看到了賀菲,那表情是憤怒中帶著慚愧,慚愧中帶著無奈,無奈中又帶著猶豫,總之看上去是五味雜陳,精彩萬分,一時半會兒擰不出個所以然來。
見劉震睜開了眼睛,他老婆那張臉突然間從得意洋洋的怒目相對,變成了驚訝萬分和撒嬌祈憐,明明知道抓她手的人是賀菲,也知道賀菲是因何而來,卻像個完全不知內情的人一般,口中一個勁兒你是誰呀”,“你到底是什麽人”,還一口一個“老公”,似乎自己受到了多大的驚嚇。
“菲菲,你怎麽來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來了!”
“你聽我解釋,我……”
劉震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老婆,原本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何必解釋呢,生活本不易,好好過日子吧!”
說完,賀菲就將我拉走了。
我覺得賀菲那句“生活本不易,好好過日子吧”說得特別帥,如果當初在秦大媽的見證下生擒蘇予的時候,我也能有這般淡定和氣派,或許我蘇予如今還能以朋友相稱,不至於這般相忘於江湖,彼此了無音信。
我一邊羨慕著賀菲處理事情的老練與豁達,卻也一邊看著她一肚子痛苦,卻跟個沒事兒人一樣,整日與我喜笑顏開。
那天之後,我原本以為歐洲之行就此結束,可以提前打道回府,有些痛苦是需要關起門來用時間來磨練的,磨著磨著便淡了,累了,最後連自己都想不起來為什麽痛苦,而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容易讓受傷的人心變得更加淒涼和慘淡,根本不利於療傷。
可賀菲畢竟是賀菲,獨一無二的賀菲,那天回去以後,她便待在自己房間裡沒有出來過,我也沒有聽到任何歇斯底裡和痛哭流涕,她的房門就這麽靜靜地關著,一次也沒有打開過。
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睡夢中,仿佛聽到了賀菲的聲音,我突然意識到閨蜜剛剛經歷了情傷,我怎能如此大條地還在睡懶覺,萬一來個玉石俱焚或者絕望自盡,那可沒有回頭路了。
於是,我趕緊從被窩裡蹦起來,沒想到當我打開房門的那一刻,看到我租住的民宿裡竟多了一個前凸後翹的美廚娘,美美地站在那裡,讓我差點忘記了對方就是賀菲,我的“美廚娘”還一臉笑容地讓我趕緊去刷牙,完了好嘗嘗她親手做的營養早餐,我迷迷糊糊間被她推進了衛生間,耳邊還一直回蕩著“藜麥”這種健康食品的各種好處。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昨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受傷的閨蜜竟已經可以美美地站在我面前,還給我做了早餐,這到底是該高興呢?還是該擔心呢?畢竟“失戀”是全人類都會有的通用感情,作為人類這一生物,對於通用感情的生理反饋應該是大體一致的,賀菲此舉,明顯與常理不符。
之後的幾天,我們沒有打道回府,也沒有搬地方,還住在那個民宿,那個陽台和劉震家相對的民宿,還好的是,我們也不常待在屋子裡,而是早上起來就出門,各種遊玩,各種海吃海喝,實在沒有想到,賀菲的失戀竟成了我們閨蜜遊最好的理由,看著賀菲每天能吃能喝能笑能走,我感覺自己都差點忘了她經歷過什麽。
在回程的飛機上,賀菲的淡定終於沒了依托,在廁所裡嚎啕大哭,哭了好久,把機務人員嚇得臉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整架飛機的旅客都在議論,不知道上廁所那女的到底怎麽了,還有年齡大一些的熱心觀眾自發走到廁所門口,各種苦口婆心地勸,生怕她一個人在廁所裡想不通割了吼或者咬了舌什麽的。
只有我,心裡反而特別高興,這幾天的壓抑終於有了發泄的出口,我知道,這一頓痛哭之後,賀菲便是真能好了,雖然這情傷是痊愈不了的,會在心口上留下疤痕,一生帶著,丟也丟不掉,但那傷疤已無大礙,甚至不會激起內心的絲毫波動。
我也告訴過機務人員和熱心的乘客,說我的好朋友沒事,讓大家不要擔心,結果背上個不顧好友,心太大的鍋,便不敢再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