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終於在趙知州等人的煎熬中停在了孟家大門前。
尤其是趙知州在聽過林通判的話後,他不禁出了一身白毛汗,來金水村的一路上小心肝還‘撲通撲通’的跳。
謀逆,通敵,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與這些遙不可及的事扯上關系。
之前因為他寵愛的姨娘攛掇,趙知州曾把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澹州有寶,作為一件趣事寫信告訴了自己的妹夫威遠侯世子,他從沒有想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差點會動搖國本,也牽扯出林通判、劉縣丞等一幫潛伏在大齊的細作。
事發後爹寫信罵過他,還說過讓他以死謝罪的話,他當時想只是寫封信而已,又不是他讓太子私自出京、失蹤的,還為自己感到委屈,認為他是受了無妄之災。
原來一切都是敵人一環一環設計好的,他成了人家的其中一環,他一點也不冤啊。
枉費過去他那樣信任林通判,真是貪心不足,狗膽包天。
若是殿下晚一點被找到,讓林通判等人的陰謀得逞,那他就是從犯,會成為大齊的罪人。事情要是曝光了,他簡直百口莫辯啊,到時候不止他自己完了,還要把爹給連累了,整個趙家也就完了。
娘在他來莫州時曾告誡過讓他不要小看女人,他當時嗤之以鼻,他不就是喜愛美色一點嗎,又不讓這些人瞎摻和莫州政務,能出什麽事。
事實證明他就是被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還自我感覺良好,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老天保佑,太子殿下安然無恙。
不行,回去就寫請罪折子,他要主動交待錯誤,希望皇上看在殿下好好的份上,不要遷怒到家人。
下了馬車後,跟隨諸位官員來的人都有專人帶他們去別處,免得大院裡人多眼雜看顧不過來。
也有沒眼色的不聽勸告見自家大人就在一旁,想要狗仗人勢,也都被大人們訓斥了。
剛聽說在清河找到太子時,不少人都存了些小心思,以為能從中撈點好處。
但林通判忽然掀老底使那些平日裡與他關系走得近的人也顧不上這些,現在都恨不得與他劃清界限,夾起尾巴做人,怎麽能容許這些人拖後腿。
也不看這是哪裡,住著什麽人,是能胡鬧的地方嗎?
你家老爺都在擔心自己的烏紗帽呢,還在這裡裹亂。
跟著沈星一路往裡走,在孟家的大門口,前院的主路上都能看到有村民把守,如果不看他們當作武器的斧頭,钁頭等,倒是煞有其事。
眾官員現在自顧不暇也沒工夫雞蛋裡挑骨頭。
……
在孟家前院所設的前線指揮所裡,他正站在院裡一口‘砰砰’響的大缸上和他的哼哈二將說著事情。
今天早上逮住那個叫馬六的人之後,得知府城的官員已在趕來清河的路上,還從馬六的嘴裡知道當初阿壽逃到府城後,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林通判所為,
阿壽和大伴一開始是先到知州府邸求助的,被他家下人當成騙子趕了出來。後來接連遇到刺殺,大伴又為了救他遇難,之後他就靠著東躲西藏要飯為生逃到清河,若不是遇到大娘,現在能不能活著還兩說呢。
從那時起阿壽就一直懷疑趙知州,還怕京城趙家人也有異心危害到父皇的安危。
而且,馬六招供的太痛快,也讓阿壽心裡存有疑問,他對府城的一眾官員又早憋了一肚子氣,就讓他的娃娃軍準備好不少大招設在進村的路上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因為阿壽愛玩會玩,早就成了金水村大小孩子們的孩子王,知道他不是女孩子後,已經被他收服的孩子們也沒有任何異樣,反而覺得就應該如此。
太子是多麽了不得的人物在很多孩子心裡並沒有概念,但聽大人們的意思他們老大可厲害了,那些大人都要尊敬他,聽他們老大的話。
自己的老大是大人物,撒尿和泥、上樹掏鳥蛋已經不被孩子們放在眼裡了,他們自發成立了保護老大的娃娃軍,想出了不少損招、惡作劇,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
趙知州他們若不是被沈星帶進來村裡來的,還真要吃點苦頭,但也破壞了阿壽的計劃。
院外嘈雜的人聲傳來,阿壽跳下大缸,拍打著自己的衣服,抿抿唇不甘心的說:“知道了。你倆去看看是不是那些人來了。”
長毅和裡正家的堂哥長樂跑到院外,見來了這麽多甚是威儀的陌生人一時還有點緊張,從人群裡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後,才挺起小胸脯努力的板著小臉嚴肅的抬頭說道:“進來吧,太子殿下要見你們。”
院外兩個守在門外的金水村人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有孟家老太太和他們的縣令大人帶著,不會出大問題。
諸位大人魚貫而入,見到太子後忙激動的上前跪地問安。
長樂和長毅殷勤的從屋裡搬了一把椅子出來,然後好奇的站在阿壽身後打量這些大人們,就聽阿壽說:“你倆去跟狗蛋他們說,讓他們先按兵不動,聽我命令行事。”
“是。”
見兩人出去後,阿壽才把視線放在了仍然跪在地上的諸位官員身上。
院中一霎時鴉雀無聲,又不時從某口大缸裡發出‘砰砰’的響聲, 使院中的氣氛壓抑起來。
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視線,趙知州心中叫苦不迭。
半晌阿壽才冷聲說道:“哪個是林通判?”
“殿下,下官對不起你呀。”趙知州膝行幾步到了阿壽跟前,不顧形象的抱著他的大腿使勁的乾嚎,趙知州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懺悔,將今天林通判的反常如此這般的講述一遍,還不忘將自己塑造成被人哄騙的可憐蟲。
“下官有失察之責啊,林通判包藏禍心,想要暗害殿下,多虧皇恩浩蕩,殿下有真龍庇佑,不然下官萬死難辭其咎啊,殿下。”
阿壽擺手製止了身後幾個貼身護衛連刀都拔出來的金水村青年。
阿壽一擺手製止了他們,又嫌棄的抽出自己的腿,多大人了還哭鼻子,沒有羞恥心,這家夥倒會破壞氣氛。
“都起來吧。來人,把他扶走。”
“大人。”宋縣令見孫同知不在,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認命的上前去扶起,這也太豁得出去了。
“唉,可惜了孤給林通判準備的十面埋伏。”
阿壽惋惜的看著院子裡的幾口大缸,罪魁禍首不在,真可惜都用不上了。
大家順著他的目光疑惑的看著院中的幾口倒放著中間有個小孔的大缸,早就奇怪裡面裝的是什麽,其中那口‘砰砰’響的格外引人注意。
讓自己的幾個護衛將那口大缸抬起後,裡面露出一個精神萎靡、眼神呆滯又蓬頭垢面的人,嘴裡還不停地重複:“為什麽是西邊。”“為什麽是西邊。”
“是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