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德雲社後台。

　老郭一身大褂，坐在長凳上，一側著頭就能看見徒弟們排練。

　在台上他愛鬧，可到了台下，卻是一個很安靜的人，一個人坐在那，皺眉沉思。

　德雲社如今正是紅火的時候，已經發展到了好幾百號人，演出不斷，場場爆滿。

　可是不當家不知油鹽貴，光靠那點演出費，想要養活這一大家子，還是很有壓力的。

　以前賣不出票的時候，他就老往娛樂圈跑，當個主持人，演個電視什麽的，補貼家用。

　後來家大業大了，老郭索性自導自演，拍了一部電影，叫《三笑之才子佳人》。

　5月份中旬就要上映了，也不知道票房到底怎麽樣。

　他在說相聲的裡面，能拍得上號，放到電影圈，那就真的是小學生了。

　正琢磨著呢，突然傳過來一股酒味，老郭都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來啦。”

　“嗯。”余謙往那一坐，點了根煙，往前台瞄了一眼，沒看見李青，也沒找著曹雲斤。

　再結合之前的傳聞，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事。

　不過他不是多話的人，深吸口煙，道:“我前兩天遇著件特好玩的事，有人請咱倆拍電影呢，本子特有意思。”

　老郭知道這事，不過他當時客氣地給拒絕了，“你打算去演啊?”

　“有人請，幹嘛不去?”余謙道:“就在懷柔，一晚上就能拍完。”

　老郭知道這家夥就好湊熱鬧，道:“你去吧，我那電影馬上就上映了，正煩著呢。”

　余謙繼續吞雲吐霧，道:“給錢呢，一場給一萬，你要不去那角色就是我的。”

　“您身價還真不低，”老郭調侃一句，“麒麟呢，他學得怎麽樣?”

　余謙道:“相聲倒學得不錯，就是減肥難點兒。”

　老郭笑道:“他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不過你給他勻一口，啥都有了。”

　江湖上都知道，謙哥有三大愛好，其實他除了這三樣，還特能吃。

　吃飯的時候，人家拿碗，他拿盆。

　“那你還得給我付夥食費，”余謙掐了煙，起身道:“你真不去啊?行，那我自個去。”

　說完往前台走去，自言自語道:“排練去吧，我這一大把年紀了，還得跟孩子搶食吃……”

　老郭坐那沒動，看著謙哥的背影，苦笑一聲。

　謙哥兒話裡的意思他當然聽得懂，可他是真不明白。

　師徒為了利益，反目成仇這種事，傳出去不好聽，擱他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尤其這徒弟，還是當兒子養的。

　他是生生從底層闖出來的，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於是難免嫉惡如仇，睚眥必報。

　可他自問，沒虧待過那幾個啊?怎麽就鬧到這個地步呢?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摸摸良心，還是覺得自個問心無愧。

　……

　胡戈在一群試戲的人中間，算是名氣最大的，可是放到電影圈，這一點不僅不是優勢，反而會成為負累.

　試完戲出來，周瑾領著他找了個地方坐下，泡了兩杯茶，“怎麽樣啊，導演怎麽說?”

　胡戈有點鬱悶，道:“讓我唱了首歌，還跳了一段，然後讓我回去等信。”

　他好歹也是個演員，不試演技，試唱跳?

　周瑾笑道:“你那個角色就是比較跳脫的，博哥肯定也有自己的考慮。”

　“嗯，不過還是得謝謝你，”胡戈拿起茶杯，和周瑾碰了一下，“就以茶代酒了啊。”

　周瑾道:“你可謝不著我，拿不拿得到角色，全在導演，我說了可不算。”

　“能有個試戲機會，我就已經很感激你了，”老胡頗有些滄桑之意。

　轉型需要勇氣，更需要毅力。

　之前他拿到了一部生活劇《苦咖啡》的試戲邀請，導演是中戲的研究生，典型的學院派。

　這樣的導演自然看不上胡戈，“我的戲是寫實的，不要偶像劇演員。”

　還是製片人堅持要用胡戈，理由是“他剛拍完神話，特別火”。

　這是圈內對偶像派演員的普遍看法，你有沒有演技我不關心，找你來純粹是為了你的名氣。

　就跟後來的那些大製作，老用陸寒、吳一凡之流一樣。

　隻不過，老胡演技不差，而他們是真沒演技。

　被當做流量明星看待的老胡，自然是不爽的，他急於抓住一切機會，撕掉身上的標簽。

　周瑾體會不了他的想法，於他而言，演戲就是一份工作，演什麽都無所謂，有錢拿就行。

　“你覺得我去演話劇怎麽樣?”老胡突然問。

　周瑾隨口道:“去唄。”

　他對話劇的印象還停留在:“啊，朱麗葉”、“啊，羅密歐”的階段。

　對於這種誇張的表演形式，實在是欣賞不來。

　周瑾理解的表演，是《鬥牛》裡的那種自然和真實，不需要去刻意用力，一切水到渠成。

　他很幸運，一入行就遇到了黃博給他做標杆，雖然距離那個境界還差著不少，但至少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過了一會，劉思思終於出來了，一溜小跑衝過來，“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怎麽了?”周瑾接住她，“博哥沒那麽恐怖吧?”

　劉思思趴在桌子上，壓低聲音，抓狂道:“那導演問了我一堆問題，都是對角色理解的，我答得爛死了……”

　周瑾心說，就那破本子，人物淺的很，尤其是唐曉蓮，幾乎沒有發揮空間啊，還有什麽可理解的?

　劉思思繼續道:“那導演問我喜不喜歡你……呃，不是，是喜不喜歡你演的那個角色……”

　“那你怎麽說的?”

　“我就說， 一開始不喜歡，後來看到你願意為我而死了，就喜歡了……”

　周瑾道:“那不答得挺好的嗎?”

　劉思思道:“然後他又問我了，那到底是喜歡，還是感激啊，我就說我也不知道啊……”

　“你說我會不會被刷掉，我可是請了假過來的，我作業都還沒寫呢……”

　劉思思開始患得患失了。

　周瑾發現這姑娘忒沒自信，每次面試完都是這樣的狀態。

　便安慰道:“你說得沒錯啊，唐曉蓮估計自己也不知道，那是感激，還是喜歡。”

　“那我還答對了?”劉思思有點驚喜。

　胡戈冷不丁道:“不對，唐曉蓮可以不知道，但你作為演員，得清楚自己表演的角色，是什麽狀態。”

　劉思思瞬間又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