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周瑾收工回到酒店，匆匆洗個澡，躺到床上開始給劉思思打電話。

　在一千萬的投資之下，劉思思毫無疑問地拿到了風晴雪，準備一段時間後，已經趕赴橫店開機。

　電話接通後，劉思思沒說話，只是在那頭哼哼唧唧的。

　“你怎麽啦，有人欺負你了?”

　“不是，就是好累啊，”劉思思趴在床上，嬌聲嬌氣地抱怨道。

　她都快一年沒拍戲了，乍一投入到高強度工作裡，還真有些吃不消。

　至於欺負，女一號，加一線人氣女星，再加投資人力挺，這個配置讓劉思思在劇組就跟皇太后似的，導演見了她都得慫。

　不過累倒是真的。

　周瑾安慰道:“累了就……多喝熱水。”

　“喝個頭啊，”劉思思吼他，“你怎麽不說給我送水來?”

　“我哪有空啊，現在天天背英文台詞，可愁人了。”

　“我這裡還好，拍得很順利，”劉思思道:“就是搭戲的那個演員，他就只會瞪眼的，要麽就是面癱，也愁死我了，哎~”

　“嘖嘖嘖，劉思思你開始膨脹了啊，都能嫌棄別人演技不好了。”

　“我有進步嘛，”劉思思小聲道:“他們，等他們進步了再說吧。”

　這話說得倒是在理。

　最開始的時候，劉思思和他們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她肯學、肯琢磨，又有《步步驚心》這種戲可以磨練。

　升級以後，眼界和經驗都提升了，回頭再看《古劍奇譚》，就覺得進入新手模式了。

　周瑾也一樣。

　江科長這種角色，雖然人物很豐滿，但掙扎和衝突都弱了些。

　因為戲眼在李民啟那兒。

　周瑾演起來自然遊刃有余，卻沒法試出自己的上線。

　後面幾天，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江科長和老太太相愛相殺的故事，也來到了轉折點。

　話說老太太一直在自學英語，又跟不上輔導班的課程，無意間她發現江科長的英語很好，於是就天天跑來信訪局，纏著江科長教她英語。

　江科長被她糾纏不過，便故意找了些生澀的單詞，給她出聽寫題。

　倆人約定，如果老太太能拿到80分，他就答應教她。

　最後老太太以一題之差，沒能通過考試，也就隻好作罷。

　這天晚上，江科長在城中村忙碌拆遷的事情，卻看到了自己弟弟的身影。

　他悄悄跟了上去，沒成想居然來到了老太太的裁縫鋪。

　“錄音準備好，演員就位，王俊楷不要抖！”

　文穆野布置著現場，一切都很完美，就是王俊楷在那抖來抖去的。

　這小子才讀初中，剛剛進組，又是第一次拍戲，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

　“哦，”王俊楷挨了罵，立馬筆直地坐正。

　周瑾提醒道:“別緊張，深呼吸，兩個肩膀一定要放松下來。”

　王俊楷試了一下，好歹穩住。

　“預備，！”

　場記一打板，周瑾進入狀態，和王俊楷相對而坐，李民啟在廚房裡忙碌著。

　看起來是最尋常不過的家庭情形，就是旁邊戳著三個大漢，一個舉著錄音杆，倆架著攝像機。

　“天哪，做夢都想不到你們倆居然是親兄弟，誰能想象江科長居然有個讀初中的弟弟，”李民啟念叨著，端著碗筷走出來。

　下一句是王俊楷的，這小子有些發愣，周瑾抬抬手，示意了他一下。

　“哦，是爸爸酒後……”他說著，下意識地就抬頭向上瞄了一眼。

　“停，你看什麽呢?”文穆野在攝像機後問。

　王俊楷不好意思地一低頭，“我在想，這杆子會不會掉下來。”

　錄音師沒好氣地道:“演你的戲吧，年紀不大，心思不少，我舉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掉過。”

　“哦~”

　“準備，繼續！”

　王俊楷這回沒看錄音杆，盯著周瑾，“是爸爸酒後失誤噗嗤……”

　他說到一半，居然還忍不住笑了，“才有的我……”

　文穆野頭疼了，“你笑什麽啊?”

　“就是這個，感覺怪怪的，”他指指那兩台攝像機，“一說話我就忍不住。”

　文穆野道:“你就當沒有攝像機不就完了嘛。”

　“可是，確實是有啊……”

　“行了行了，”周瑾揮手製止了還想繼續掰扯的文穆野，“甭問了，這小子是害羞了。”

　“我沒有，”王俊楷死不承認。

　周瑾沒管他，對文穆野道:“你那有梨子嗎，找一個過來。”

　“這麽晚了，上哪找梨子啊，哎，橘子行嗎?”

　“也行。”

　文穆野從口袋裡掏出顆吃了一半的橘子，“你要給他吃啊?”

　“不用，你把橘子皮剝給我。”

　練武術的時候，首要是靜心，梨子的香味很淡，需要靜下來，很用力才能聞得著。

　所以聞梨子，一來可以練呼吸，二來可以靜心。

　至於聞橘子皮……湊合用吧。

　周瑾拿著橘子皮遞給王俊楷，“拿著，用力聞。”

　“這個沒用，我不害羞，”這小子說是這麽說，但還是接過橘子皮送到鼻子下面。

　周瑾湊過去道:“第一次在鏡頭前演戲，害羞很正常，因為人是內斂的，演戲就是要把自己的內心袒露出來，這本來就違背本能。”

　“所以啊，那些表演系的都會要求學生想象自己是小狗、猩猩什麽的，除了學模仿，還為了摧毀他們的害羞心理，邁過這一步，才算是入了門，你不用不好意思。”

　王俊楷鼻尖頂著橘子皮，幾個深呼吸下來，腦子裡那些念頭，全被濃厚的橘子味給趕走了，周瑾這番話，他還真聽進去了。

　“那你也想象過自己是小狗嗎?”他好奇地問。

　“我沒有，我是在戈壁灘上晃了一個月，整個人都麻木了，哪還顧得上害羞啊。”

　李民啟看他們說得熱鬧，也跟著道:“你別看我演容嬤嬤，壞得不行，我以前可是學美聲的，老師那都是蘇*聯請來的，後來調到話劇團了，剛開始肯定不適應，幾回一演就上手了……”

　一老一少，外加一小屁孩，三人沒管什麽鏡頭，就坐在那聊天。

　文穆野也沒催，靜靜地看著他們仨。

　他知道像這種小演員，根本談不上演技，說再多都沒用，只能想法子幫他進入狀態。

　要怎麽才能適應鏡頭?

　最好的方法就是忘記鏡頭的存在。

　過了一會兒，李民啟笑道:“……所以啊，我就是這麽當上演員的。”

　王俊楷聽得入神，“那我要是當演員，該怎麽辦啊?”

　“簡單，叫哥。”

　“哥，”他叫了一聲。

　“再叫一聲。”

　“哥，”他提高了聲音。

　“叫奶奶，”周瑾指向李民啟。

　“奶奶~”

　不得不說，十來歲的漂亮小男孩就是有殺傷力， 這一聲奶奶叫得李民啟笑開了花，安慰不已。

　周瑾衝文穆野打個手勢，“行了，把橘子皮扔了，開拍吧。”

　“哎，等會兒，我再準備下，”王俊楷忽然意識到自己還在演戲這件事兒。

　“甭等了，”周瑾伸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記住這個狀態，直接開始吧。”

　“哦~”王俊楷應了一聲，自然了不少。

　這小子在原時空，也是面癱演法。

　這輩子情況倒是有些變化。

　如果他悟性夠高，這一晚的經歷會像顆種子留在他心裡，以後生根發芽。

　如果悟性不夠，演完這一場就忘，那損失的也是他自己。

　不管怎麽說，能自然地演完這場戲，周瑾的目的就算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