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之所以將李旦叫進皇宮訓話,明面上的原因,是後者不思進取,玩物喪志,整天與青樓女子胡鬧廝混,影響皇家顏面,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有更深層的原因,恐怕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很大的程度是受潛意識所驅使,就是為了告知後者,女子也可繼承大統這一重大發現。
聽了武則天的不分男女都可繼承大統的話,李旦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這麽說母皇的話不是開玩笑,而是當真的?真的要效法他國,立太平公主為皇嗣甚至儲君?
若是順著武則天的話讚成,很有可能落實此事,若是逆著她的話反駁,很有可能觸怒他,引起不必要的枝節。因此還是什麽話都不說更好。
李旦垂下了腦袋,一聲不吭,心裡卻在罵:“媽蛋,這害死人的建言是哪個高人提的?一旦被我查出來,我決不輕饒他!”
。。。
魏王府。
魏王府距皇宮不到五裡路,佔地六十頃,是整個神都,除了皇宮和東宮之外最氣派的府邸,殿閣樓台無數,仆役家丁上千,更有數百門客聚集,可謂車馬盈門,冠蓋雲集。
魏王武承嗣是武則天的親侄子。是武家與皇嗣李旦爭奪太子之位的頭號人物。
武承嗣花了大量精力,上下活動,籠絡不少朝中重臣,他們不斷地向武則天吹風:立太子一定要立同姓,異姓不應為太子。他們喋喋不休地在武則天耳邊強調:李姓是外姓,李與武勢不兩立,水火不容,李唐複辟之日,將是武家滅頂之時。
武承嗣的努力獲得了一定的效果,使得武則天幾乎接受了立太子要立同姓的觀念,不過,她並沒有做任何決定,因此茲事體大,必須從長計議。
武承嗣著急啊,可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不能逼的太緊了,不然的話,反而引起姑姑武則天的疑慮。
他心裡很清楚,侄子要繼承姑姑的位置,理由其實牽強得很,從古到今找不到任何先例。倘若換了任何另外一個姑姑,是沒有可能立侄子為繼承人的。而武則天把夫家得罪的太狠了,不放心讓兒子繼承,因此才會有讓侄子接班的考量。
武承嗣只能假裝不急,暗中加緊行動,一方面與后宮面首張易之勾搭,讓後者向武則天吹枕邊風,另一方面伺察皇嗣李旦的過失,並將之隨時秘密呈報於武則天面前。
李旦沉溺於青樓女子的事情就是由武承嗣的人向武則天告發的,他要讓皇上姑姑知道,李旦無德無能,胡天海混,不思進取,玩物喪志,哪有一點做皇嗣的樣子。
倘若李旦連皇嗣之位都被扒了,做太子便更無希望。那時他武承嗣就沒有任何對手了!
武承嗣想的挺美,等著李旦被廢黜,可是,結果卻出人意料。
武承嗣在宮中安插了眼線,消息甚是靈通。
皇上上午在宮中訓子,下午武承嗣就得到線人密報:皇上沒有廢黜李旦的皇嗣之位,只是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通,並讓他閉門思過,三個月內不得外出。
倘若只是這麽一個消息,也不打緊,武承嗣並沒有指望靠一兩件事情搞掂李旦,往後還有的是機會。
問題是線人還傳來另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有高人向皇上建言,女兒也可以為嗣為儲,皇上對此很感興趣!
聽了這個消息,武承嗣渾身冒冷汗,心裡極其緊張。
說實在的,皇上的兩個兒子李旦李顯,武承嗣都沒有放在眼裡,因為他清楚,皇上對自己的兩個兒子,
一點信任感都沒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她對兩個兒子的不滿和猜忌! 而皇上的女兒,那就是太平公主,在皇上那裡所受到的寵愛和信任,比李旦李顯外加武家所有子侄所受到的寵信加起來還有多好幾倍。若是太平公主也加入到合法皇位繼承人的人選之中,在內得到皇上的寵信,在外因為她是李唐子嗣,得到群臣的擁護,那將沒有一個人是她的對手!
若是如此,太子之位哪裡還有他武承嗣的份?
媽蛋,這個建言是哪個王八旦向皇上提的?若是被我知道,非宰了他不可!
“給本王去查查,是哪個王八旦作怪,向皇上提這樣的狗屁建言?!”武承嗣一臉漆黑,怒聲吩咐下去。
不但武承嗣發怒了,幾乎同一時間,梁王武三思、廬陵王李顯也得到宮中的密報,都聽說了高人向皇上建言的消息,無不火冒三丈,怒氣騰騰,各自派人展開調查,那所謂的高人到底是哪個王八旦,一旦查出之後,定然要扒了他的皮。。。
身在萃陽宮的張麟,恐怕做夢都想不到,他無意之中跟武則天講的一句話,狠狠地得罪了大周的四大王爺,皇上的兩個兒子和兩個最有權勢的侄子,闖下了彌天大禍。。。
。。。
萃陽宮。
“少監大人鄴國公駕到。 ”一聲公鴨般的悠長喊聲傳進了萃陽宮。
張麟知道鄴國公就是蓮花六郎張昌宗,位高權重,非是薛梓異和田道歸等閑散人員能比,哪怕他不待見,也只能虛與委蛇,率領萃陽宮裡的太監和宮女到庭院中迎接。
在十余名太監和宮女的簇擁之下,一名身穿大紅色華服的俊俏偽娘邁著四方步,進入了萃陽宮,臉上表情十分嚴肅。
“拜見少監大人鄴國公。”雖然張麟心裡瞧不上張昌宗,但是根據宮裡的規矩,對於少監大人必須行空首禮,所以,他只能暫時委屈自己,跪地拜見,空首如儀。
張昌宗並沒有讓張麟起身,而是背著手走到他面前,用桃花般的眼睛盯著他審視了一會,半晌後緩緩開口道:“你知罪嗎?”
“少監大人,我不知有何罪,請明示。”張麟心虛地問道,他猜測可能是他昨天逃宮的事被人告發了。
“你私自出宮,違反了宮中的規矩,該當何罪!”張昌宗抬手指著張麟的鼻子,厲聲申斥,唾沫差點噴到後者的臉上。
“少監大人,我聽不懂你的意思。”張麟裝糊塗,說話間扭頭掃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太監和宮女,想瞧出是哪個奴才把他逃宮的事情向張昌宗告密的。哼,我一定會查出是誰,以後一定饒不了你!
兩名太監和宮女都低下了頭,小五子也在列,誰也不敢與張麟目光對視。
“你裝,我叫你裝!”見張麟裝糊塗,不認帳,張昌宗惱羞成怒,退後幾步,喝令跟隨的太監,“來人,給我打這廝五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