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頭頂的星鬥隱去,天光泛白,若隱若現的晨霧中,父女兩個的身影漸漸遠去,偶爾能夠聽到微風帶來的隻言片語。
安靜的村落裡誰家的公雞高亢的鳴叫起來,'喔喔!'仿佛被傳染了,家家戶戶的公雞都跟著叫喊開了,而籠罩著村落的霧氣就這樣突然的被雞鳴聲吹散,整個村落也隨之醒來。
元媛的早飯就是骨頭湯配蔥油餅,因為她又是家裡起床最晚的一個,吃早飯的時候,家裡的人都各自忙碌去了,只有大嫂趙氏正在和陳老太說話。
見王氏端來的早飯,趙氏臉上一陣嫉妒,雖然她在鎮上吃的並不差,可留在家中的雙胞胎兒子卻沒有這個死丫頭的待遇呢!
“元姑起來了?快吃飯吧!“趙氏心中如何的破口大罵是不得而知,可臉上卻能夠帶著得體的笑容。
“娘,大嫂,你們都吃了嗎?不然一起吃吧!“雖然不喜歡原主這個大嫂,可該有的禮數,元媛也不好忘記。
“我們都吃了,元姑,你趕緊趁熱吃吧!“陳老太見到小閨女心情就很好,這也是為什麽趙氏會挑選這個時候來搭話的原因。
元媛低頭吃飯,陳老太見趙氏杵在一旁,不悅的說道:“老大媳婦,你不趕緊回去,還站著做什麽?”
趙氏好處沒有到手,怎麽可能就回去,忙堆笑說道:“娘,媳婦還有些事情要和您老人家商量呢!”
“什麽事?趕緊說了,家裡頭也不能光指望根子一個人!“對於趙氏這個能說會道的兒媳婦,陳老太勉強給她幾分面子,並沒有開口罵人。
“是!媳婦也想早點回去,他爹和家寶念書也要有人做飯呢!可是,我這個--“趙氏先是抬出這個家裡最重要的丈夫和孫子,才面露煩惱的歎了一口氣,仿佛有什麽為難的事情。
陳老太最見不得人欲言又止的模樣,提高嗓門說道:“有什麽事情,趕緊說,磨磨唧唧的的等著生孩子啊!”
元媛聽到這裡,差一點一口湯噴出來,連忙咽下去,加倍小心地邊吃邊聽,誰也說不準什麽時候又聽到讓她噴飯的事情呢!
趙氏被陳老太催促這才假裝十分為難的開口道:“娘,按理說現在家裡樁子出事了,媳婦不應該開這個口,可是夫君和家寶的學業也不能耽擱了!”
“老大和家寶有什麽事?“陳老太緊張了,想到老頭子之前的話,她的心又提起了。這人一緊張,脾氣就有些不受控制了,喝罵道:“你個死人,說個話也吞吞吐吐的,趕緊給老娘把話說清楚,老大和家寶到底怎麽了?”
見陳老太急了,趙氏也不敢端著,連忙說道:“夫君和家寶要進學,需要買講義和紙筆。”
聽到是這個事情,陳老太緊張的心才放下,狠狠的瞪了趙氏一眼,才說道:“前些日子不是剛給過你五兩銀子嗎?這麽快就用光了?”
見陳老太滿臉的不相信,趙氏故作委屈的說道:“娘,您也知道讀書最費錢了,夫君還好些,自己在家裡讀書。可家寶在學堂裡,又得夫子看重,花費自然要多了!”
“束脩才多少?“陳老太皺著眉頭道:“不是說夫子最喜歡家寶,還要多花銀子?”
趙氏暗暗翻白眼,這個死老太婆,還真的不好應付,說道:“夫子是喜歡我們家寶,為了我們家寶的前程夫子把自己的藏書都拿出來了,可還是不夠啊!”
“前兩日鎮上的書館裡又來新書了,夫子說正是我們家寶要用的,
您說還能耽誤了孩子的前程,不給買嗎?” 趙氏繼續說道:“娘,您也知道我們家寶是個有出息的!那孩子偏又是勤奮好學的,家裡的書本早就被他翻爛了,書院裡的藏書也是背的滾瓜爛熟了,知道來了新書,那孩子得空就往書齋裡跑,可那書齋裡的書本都是要賣錢的,人家哪裡同意咱們白看不花錢啊!”
陳老太一時有些動容,這事擱在誰家也不會同意讓人白看的!
“娘啊!家寶自小就好學,腦子又聰明,就連夫子也說了,家寶將來前程不可限量,這樣的好苗子怎麽能打耽擱了,媳婦想著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給孩子買書,所以銀子就不夠用了,媳婦也是沒法子,才回來很您老開口的!”
趙氏花言巧語的繼續說道:“我們家寶若是當了大官,一定不會忘記您老,娘!您就等著做老封君吧!”
見陳老太臉色松動,趙氏再接再厲道:“我們元姑呢是大富大貴的命!家寶有了好前程,不也是給他姑奶奶臉上爭光嗎?”
聽到這話,低頭吃飯的元媛翻翻白眼,又是姑奶奶!
事情扯到閨女身上,陳老太終於點頭了:“讀書是正經事,該花的銀子不能省!”
趙氏就等著陳老太這句話,臉上卻還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說道:“原本,媳婦手裡的銀子剛剛夠給家寶買書,可不巧江氏又生了,這孩子洗三也是大事,這樣我就沒有銀子了!”
趙氏說完大孫子又提起才出世的小孫子,自然是在提醒陳老太江氏剛剛生下的也是老陳家的種。
陳老太雖然小氣刻薄,可該做面子的時候也不含糊,思量一下,很爽快的給她掏錢了。
“老大媳婦,小曾孫的洗三就在鎮上辦吧!到時候我們再去,這些銀子給你,好好準備,不能丟了我們老陳家的臉!”
得了銀子,趙氏一張臉笑的仿佛開花了,爽快的應下:“娘,您就放心吧!一定不會讓您丟臉的!”
趙氏心中暗自欣喜,這洗三的銀子又落入自己的腰包了!
江氏產子,作為孩子外公的江家老爺喜不勝喜,洗三需要的東西早就被他大包大攬的給預備開了。就連洗三那日請客的酒席,也由江家準備好了,作為孩子親奶奶的她,仿佛不用再掏銀子了。
趙氏隻想著自己能夠不用掏錢,壓根不在意會不會讓外人議論。
陳老太銀子給出去了,這會兒又有些肉痛了,臉上就帶出來了,慣會看她臉色的趙氏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笑吟吟的起身,說道:“娘,外頭天色也不早了,媳婦也該回去了,家裡還一大攤子事呢!”
陳老太沒精打采的揮揮手:“去吧!”
趙氏喜滋滋的轉身去了。
陳老太實在肉痛的深歎了一口氣,惹得元媛好奇了。
“娘,您怎麽呢?”
陳老太狠狠的攥著箱子的鑰匙,頗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家裡的銀子可禁不住這樣折騰啊!”
元媛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陳老太這是心疼錢了,好笑的說道:“娘,銀子已經給出去了,您就別惦記了!”
陳老太氣恨的說道:“都是栓子惹的事,家裡的銀子都要花光了!”
老太太陰測測的瞪著二房的方向,冷著臉說道:“不行!一大家子要過日子呢!老娘也花了十幾兩銀子呢!往後我可不能再給二房錢了!”
元媛瞪著眼睛,驚呼道:“娘,栓子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呢,怎麽能不治病呢?”
陳老太已經拿定主意了,安撫道:“元姑,你安心吃飯,這個事情你不用管了!”
說完,陳老太已經利索的出門了。
元媛見陳老太去的正是二房方向,如何猜不到老太太要做什麽,也顧不得吃飯了,連忙跟上。“娘,您著什麽急啊!有事一家人坐下了商量啊!”
陳老太走到二房所住的廂房窗口,大聲罵道:“老二,你給我出來!一家子不知道出去做活,都窩在屋裡等著老娘養活啊!”
這一嗓子,把在廚房裡煮豬食的王氏給嚇出來了, 她站在門口不敢過來,小心翼翼的用眼神示意元媛,元媛衝著她安撫的笑了笑,又指著廚房的方向,讓她先回去,否則站在那裡很容易被陳老太炮灰掉。
王氏猶豫一下,慢慢的鑽進廚房,暗地裡聽著外面的動靜。
二房裡陳有義和孫氏憂心兒子,兩個人正耐著性子寬慰他,就被陳老太這一嗓門驚住了,夫妻兩個對視一眼,茫然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老太太,不過他們也不敢耽擱,趕緊出來了。
“娘!“陳有義見自家老娘耷拉著臉,氣勢洶洶的站在門口,小心地說道:“您老有事嗎?”
陳老太並沒有因為二房夫妻兩個低眉順眼的站在面前而收斂,見到他們,就想到他們養的好兒子,出門一趟不但沒有拿錢回來,反而被人打了一頓,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破費自己的銀錢。
老太太一聯想反而愈發的心堵,氣呼呼的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好吃懶做的東西,都日上三竿的,都窩在屋裡,是不打算出來做活了?還真等老娘白白養活你們!”
眼下農忙已經過去了,地裡並沒有太多的事情,往年這個時候,陳有義都會出門做短工。
這一次,唯一的兒子受了重傷,他那裡還顧得上去掙錢,這才留在家中。可留在家,他也沒有閑著,早早就去田裡打理一番,又砍了柴火,這才回屋看看兒子。
再說孫氏,平日裡打掃家裡,還要做繡活,也並沒有空閑的時候。
夫妻兩個心中再疼愛兒子也不敢耽誤了手中的活計,不想老太太還是得空過來呵斥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