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算是平息了,除了陳老太心中不痛快,其他人倒也沒有說什麽。
到了晌午,出門做活的人都回來了,知道玉梅摔了,老三陳有禮心疼不已,再聽了媳婦的講述,才知道又是小妹幫忙才讓老娘拿出銀錢來,又是心酸又是感慨。不知道這是第多少回下定決心要如何的對小妹好!
王氏也沒有心情做飯,午飯就由玉蘭領著玉荷做的,元媛想起昨日的骨頭湯,玉蘭便用骨湯下面給她和兩位老人吃了。
元媛不好吃獨食,便讓玉蘭給其他人也做面吃,陳老太耷拉著臉,並不啃聲,可玉蘭還是戰戰兢兢地。
回了廚房和妹妹商量後,索性在骨頭湯裡加了兩瓢水,接著燉,又舀了一瓢白面配上粗黑面給其他人做了疙瘩湯。
午飯上桌,一家子人先是愣神,才一個個激動起來,大房的兩個雙胞胎更是樂呵呵的隻衝著元媛傻笑,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自己吃白面,他們吃黑面,一個個還好像佔了天大的便宜似的,實在的,讓人怪不好意思的呢!’
一大盆疙瘩湯下了肚,每一個人都是紅光滿面的,咂咂嘴暗道'玉蘭這手藝見長啊!面湯裡竟吃出肉味來了。’
陳老漢也是多少年也沒有這樣舒服的在午時吃上面湯,抹了一把嘴巴,細細回味道:“今日這面味好,是用元姑說的骨頭湯做的吧!”
玉蘭緊張的連忙站好,說道:“是的!姑姑讓我從昨晚上就燉煮,湯都變白了,我才用它下面的!”
大栓咂咂嘴說道:“大姐,咱們這疙瘩湯裡也放了骨頭湯吧!我咂摸著有肉味呢!”
往日裡,大房的雙胞胎都是一口一個大丫這樣稱呼自己,難得聽到雙胞胎叫自己姐姐,玉蘭臉色微紅,小心翼翼的點頭道:“鍋裡的湯不多,我又加了兩瓢水!”
元媛恍然'難怪這骨頭湯有些膩呢,這幾日清湯寡水的,吃著還成,日後再吃還是要兌水才是。’
玉梅一直在沉睡,三房裡王氏夫妻守著閨女,見孩子臉色慘白,王氏忍不住的小聲哭泣著。
“孩子她娘,你哭什麽?張大夫都說沒事了,別擔心了!“陳有禮向來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見妻子肩膀聳動著,單薄的可憐,心中憐惜。
王氏抹著眼睛,擔憂道:“這孩子頭上破了一個大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長好,若是留了疤痕,將來還怎麽找婆家啊!”
陳有禮暗自歎息著,女孩子頭上留疤痕的確不是好事,將來說親怕是要艱難了,但是他卻不能這樣說,小聲的安慰道:“孩子還小,過上幾年也就好了也不一定,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但願如此吧!“王氏聽到丈夫寬慰心情也平緩了些,沉默了半響才說道:“咱們三丫性子最是衝動,可也是最直接,誰若是對她一分好,她恨不得捧上自己一顆心,對人十分好。就說這一回,好好的她為什麽要護住一捧野果子?還不是心裡惦記著她姑姑對她的那點好,一心想要報答嗎!”
陳有禮點頭道:“是啊!元姑自從得了觀音菩薩的點化,對咱們三房是越來越好了!”
聽到這裡,王氏心情更開朗了,附和道:“這頭一樁就是大丫的婚事,這可是我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啊!你說怎麽元姑一說話,就給咱們大丫找了個秀才,我這半夜睡覺都要笑醒呢!”
陳有禮一改往日的沉默,接著她的話題說道:“誰說不是,之前娘都是嫌棄那些提親的人家彩禮給的少嗎?這馬秀才雖好,
可他那個家可算是一貧如洗,也不知道元姑是怎麽說動娘的,竟連彩禮的事情都沒有提,就應下了親事!” 王氏臉色一僵,仿佛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當家的,會不會是娘她老人家一時忘記了?咱們大丫和馬秀才只是口頭定了親事,還沒有定下婚書,若是媒人上門娘再獅子大開口,這親事會不會--?”
“不會!“陳有禮快速的接口,仿佛這樣就能夠讓自己安心。又不滿王氏胡思亂想加重語氣說道:“有元姑在,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雖然丈夫的語氣生硬了不少,王氏卻很神奇的忘記了心中的憂慮,是啊!有元姑在,還怕什麽?
在自己房間裡呼呼大睡的元媛,若是知道自己在她們兩口子心中成了無所不能的存在,一定會倍感壓力的。
夜色漸深,三房裡,夫妻兩個趴在三丫的床前睡著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床上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姑娘開始緊皺眉頭,偶爾還會因為不安而擺動自己的頭部,間或是口中喃喃的說著什麽。
床上的女孩安靜下來,除了鼻尖上出現了一些細小的汗珠,她好像和之前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毫無征兆的女孩睜開了眼睛,那黑黝黝的眼睛先是有些惶恐,漸漸地又出現了茫然,最後就著房間裡昏暗的油燈,那眼睛裡出現了一絲詫異。
吃力的環視四周,詫異又變成了驚喜,而那喜悅中又含著莫名的恐懼和憤怒,也許是一下子出現了太多的情緒,那女孩隻清醒了片刻,就再一次陷入了昏睡中。
而這些動靜,守著她身邊的父母因為太過勞累而沒有察覺。
夜更深了,胖乎乎的滿月偶爾從包裹住它的雲層中探出頭來,在幽靜的鄉村灑下一片清輝,世界靜溢之極。
很快這樣的祥和安靜被一陣急促的聲音打破,那是有人趕著牛車走夜路,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門。
慢慢地那牛車聲音近,近了,最後仿佛是停到了陳家門口。
上了年紀的人,夜裡的覺少,陳老漢起夜回來,躺在炕頭有小半天了,只聽到老婆子悠長的鼾聲,聽著這樣熟悉而有節奏的聲音,陳老漢模模糊糊也要睡了,就聽到外頭似乎有人在大力的拍自己的院門。
“開門啊!二妹!快開門啊!“伴隨著嘭嘭嘭的聲音,一個有些變調的男聲在安靜的夜色中傳入了陳家。
陳老漢猛地睜開眼睛,真的有人在敲門!
他利索的掀開被子,顧不得披上衣服,幾步衝到門口,打開屋門。
“爺爺,快!開開門!”
大門口的聲音尖利而刺耳,仿佛那叫門的人已經是急紅了眼,這聲音似乎是聽過的!
“是誰?“陳老漢粗聲應了一句,正要舉步,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穿鞋。他就著外頭的月色奔回炕邊,找到自己的鞋子。
“老頭子,是誰在外頭?“陳老太也被吵醒了,擁著被子,老眼昏花的看見老伴隻穿著中衣,連忙把他的外衣遞了過去。
“這聲音瘮得慌,不會是壞人吧?“陳老太聽到外頭一聲急過一聲的叫喊,也坐不住了,急急火火的穿衣服。
二房,三房的人也驚動起來,陳有禮已經走到了院中,衝著門外問道:“是誰啊?”
“三叔,趕緊開門吧!“門外另一個人的聲音,讓陳家人心都提起來了,這不是老大家的根子,他這三更半夜的跑回來做什麽?難道是他媳婦江氏出事了?
“唉!來了!“陳有禮不及多想,連忙奔過去開了院門。
“這是誰啊?“月光下那牛車上隱隱約約躺著一個人,陳有禮心中一緊,還真的是江氏不成?
卻見另一個人語氣沉痛的說道:“老三,快搭把手把人抬進去。”
陳有禮不及辨認來人,隻覺得他的聲音有些耳熟, 陳老漢也來到跟前,“老三,誰來了?”
“爹,是根子回來了!”
“爺爺!樁子被打傷了!“月色中根子的臉很難看。
“什麽?“陳老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湊過去仔細一看,躺在牛車上呻吟的的確是自己的三孫樁子。
“怎麽會這樣,老三還愣著做什麽,趕緊把人抬進去!”
“老叔!“陳老漢此刻才算聽出,這說話的正是二媳婦的親哥哥孫明。
“嗯!“陳老漢應了一聲,他身後老二陳有義夫妻慌裡慌張的跑過來。
“大哥,你怎麽來了?“孫氏看見自己的哥哥就有些心慌了,再看後面三伯懷裡抱著的不正是自己的兒子嗎?
她顧不得和哥哥說話,急的聲音也變了:“樁子這是怎麽了?”
陳有義夫妻連忙上前要查看自己的兒子。
“先把孩子安頓了再說旁的!“陳老漢一開口,孫氏才回過神,連忙回屋給兒子準備鋪蓋。
二孫一直是跟著他親娘舅學做木工活,好好的怎麽會出事?陳老漢心頭仿佛被壓了重物,卻還是招呼孫明一起去了二房。
“老頭子,是樁子出事了?“陳老太慌裡慌張的掩好衣襟,邁出正房,王氏此刻也站到院子,連忙上前扶著婆婆,兩個人進了東廂房。
西屋的炕頭被孫氏胡亂收拾了一下,連忙招呼把樁子放下,就聽到樁子痛呼了一聲,他那條左腿看上去很是詭異。
“樁子,你的腿怎麽了?“孫氏驚慌失措的想摸,又怕他疼,心疼的眼淚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