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時代離現在的年代，已經過去好幾百年了。

　安倍睛明，竟然還活著……

　那他到底是人，是神，還是鬼?

　羅南不會認錯，那相貌，還有嘴唇右下角的淡痣，必是安倍晴明無疑。

　他神色古怪，漸漸挪動步子，走出空巷。

　來到大久保三丁目，那棟樓的一層。

　還沒呼喊，玉藻前便從後面帶球撞人，緊緊地抱住他。

　剛才安倍晴明下樓，肯定被她看見了。

　三尾狐當初受到其誆騙，間接害死了六尾狐。

　對她而言，是有血海深仇的。

　感受到後背的柔軟和濕潤，羅南偏過頭，問道:“怎麽了?”

　“能不能……別查了?”

　不對吧……

　小玉跟安倍睛明有仇，這種態度很反常啊。

　羅南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麽不查，因為打不過安倍?”

　“你……”

　見玉藻前欲言又止，他開口解釋道:“你們以前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說完，羅南轉身撐住她的肩膀，對視雙眼:

　“如果你不想讓我查，總得說出一個令我信服的理由吧?”

　玉藻前輕抬眼眸，又垂了下來，把臉別到一旁:“他身上有妖氣，很重的妖氣。”

　妖氣?

　身為除妖的陰陽術士，身上沾染妖氣是可以理解的。

　小玉沒表述清楚，羅南抿嘴，做最後的確認:“是其他妖鬼的妖氣，還是他自己的?”

　“自己的。”玉藻前眉頭緊鎖，給出了心目中的實力評價:“就算三大鬼王聯手，恐怕都敵不過他。”

　三打一都肛不過，有這麽厲害嗎?

　看來玉藻前是憂心他的安全，才不想繼續深入調查。

　如果安倍睛明身上的妖氣，是自己散發的，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一個變成妖怪的陰陽術士，再加上一個身藏秘密的女福神……

　結合起來，讓羅南嗅到一股名為陰謀的氣味兒。

　第四幕的弁財天，和前兩幕雨女雪女的情況，又有所不同。

　直接上門、撩撥、推倒的辦法，還是不適用。

　無論是通過弁財天本人，亦或是安倍晴明，這兩個突破口都感覺都好難的樣子。

　“走吧，先離開這兒。”

　來到街外，羅南攔下一輛出租車，把玉藻前送了上去:

　“小玉，你先回庭院吧，我晚點兒回來。”

　玉藻前以為他要去跟蹤安倍，緊緊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別去好嗎，我怕你出事……”

　“放心，我不是去追查安倍的。”

　羅南摸著她的桃色頭髮，面帶微笑:“你現在還不能接觸淺草寺的家夥，我一個人去就行。”

　一聽說他要去淺草寺，玉藻前這才放下心來，乘車離開。

　待汽車駛離，羅南返回天台。

　他把隱形攝像機卸裝收回後，又回到街外，打車去淺草寺。

　待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過了參觀時間，淺草寺大門緊閉，灰簷的殿宇錯落有致。

　或許這裡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瓦片上還有水珠滴落，砸在青白色的台階上。

　等出租車離開，羅南取出竹蜻蜓，直接飛了進去。

　除了跟蹤安倍晴明，或是直接接觸弁財天本人外。

　她的上司昆沙門天，也是一個不錯的情報來源。

　莽歸莽，這福神還是挺好說話的。

　寺內寂寥無人，此時格外的安靜。

　來到五重塔二層，羅南對著神像多番呼喊，總算被拉入幻境。

　“人類，找我有什麽事嗎?”

　昆沙門天對於羅南的到來，很是頭疼。

　這人類就跟災星一樣，每次找上門，總是會牽扯一樁又一樁的麻煩事兒。

　“當然有，誰沒事兒大半夜跑這兒來。”

　羅南靠著朱紅色的柱子，神色自然:“想跟你打聽個人。”

　昆沙門天隱隱有一絲不安，應道:“誰?”

　“安倍晴明。”

　昆沙門天瞳孔略縮，一言不發。

　片刻，他一揮手，悶聲道:“自己去網上查。”

　見他像是要撤掉幻境，羅南忙叫住:“別介，我要問得事情，網上可沒有。”

　昆沙門天點頭，看向眼前的人類:“你想打聽什麽?”

　羅南聳肩，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像安倍晴明這種滅了無數妖鬼的人，怎麽死後沒成神仙?”

　昆沙門天盯著他，語氣放沉:“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啊。”羅南兩手一攤:“你別打啞謎了，直接說了吧。”

　昆沙門天眉眼一垂，沉聲應道:“陰陽術士，源自於龍國的陰陽道，最初修行祭祀和佔卜。到了平安時代，妖鬼盛行。部分陰陽術士借助鬼神之力，用於除妖……”

　見對方像是斷章一樣，突然沒了下文，羅南有些頭大:“所以?”

　昆沙門天乾咳一聲，清了下嗓子:“既然信奉鬼神，死後自然不能晉升。”

　羅南似懂非懂:“鬼神也是神呀，有什麽區別嗎?”

　昆沙門天有些不太耐煩:“不被承認的野神，和信仰產生的國津神，能一樣嗎?”

　羅南眼中的異色，稍縱即逝。

　他上一句話，是故意這樣說的。

　目的，就是為了能順利且不突兀地，問出真正關心的問題:

　“意思是，光有百姓的信仰還不夠，還要得到神祗的認可才能獲得神格?”

　“不一定。”昆沙門天搖頭，順著話說了下去:“信仰之力，好比這壺裡的水，是神格的基礎。野神想修成真神，要有足夠大的壺。”

　說到這裡，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目光警惕:“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在國立圖書館的一年裡，羅南看了不少表演學的書，對於面部表情掌控到位。

　對方光從神色上，很難看出他有什麽異樣。

　見福神有所察覺，羅南忙將話題的重心帶偏:

　“隨口問問的，我今晚……好像看到安倍晴明了。”

　昆沙門天注意力被成功轉移，有些驚詫:“他還活著?”

　“對，我感覺這裡面牽連甚廣，所以來找你聊聊，大致了解一下情況。”

　似乎是想起了建禦雷神的話，昆沙門天面色古怪:“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切記，回去後把月切藏好，不要輕易示人。”

　羅南見話題扯到太刀上，脫口問道:“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照做便是。”

　四周景色逐漸清晰起來，他退出了幻境。

　“等下， 再給幾張通訊符呀！”

　片刻後，蒲團上多了三道通訊符。

　由於鑒定的唯一物品不可重複使用，羅南在三條時間線各用一次，已經無法使用了。

　這也是他親自上門，而不是燃符通訊的主要原因。

　撿起三道通訊符塞進懷裡，羅南沒再久留，迅速離開。

　這一次，昆沙門天間接告訴了他不少有用的情報。

　如果百姓信仰產生的能量，好比壺中的水。

　這壺，自然是塑像，還有祠堂廟宇之類的了。

　嘖嘖嘖。

　羅南吹著呼呼的冷風，搖頭輕歎。

　我的水這麽多，得多大的壺才裝得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