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邯鄲到大漢都城鹹陽路途遙遠,步行加上馬車需要數月時間。
浩浩蕩蕩的呂家商隊在六國之中頗有名氣,諸多守城關卡皆毫無阻礙,加上混跡在其中的墨家弟子,偶然有一兩個不長眼的毛賊也被迅速解決。
途中也遇到一支百人的馬賊隊伍,不過有柳師和王小明兩大高手在,最後同樣有驚無險。
值得一提的是呂不韋本人親手斬殺了一名馬賊,以他現在入門級的層次,距離真正的武者當然相差甚遠,但是對於普通人,或者粗通武藝的馬賊來說,無疑是一大殺神。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但是跟從前殺魚殺雞也沒有什麽區別,像電視裡出現的嘔吐和複雜的心理狀態更是沒有。
大概走了十分之一的路程,商隊停了下來,他們遇到了另外一群墨家弟子,從墨家總壇而來的墨家弟子。
墨家號稱有千千萬萬人,而其中有組織有紀律的不過數千,這些人又分散在六國之中,每一國可能隻有幾百人。
當柳師將呂不韋的計劃傳回墨家總壇,過了十幾天之後,便有幾十名墨家弟子出現在他們面前。
領頭人是一名氣質陰鬱的青年人,其他墨家弟子皆以他為馬首是瞻,據說是墨家一名長老的義子,此人對呂不韋不屑一顧,甚至拒絕與其交談。
呂不韋冷眼望著前方的帳篷,柳師和王小明兩人正在與新來的墨家弟子商議大事,對於自己突然被孤立的事情他並不感到奇怪,但是墨家這一群人出現的時機實在太過違和。
是什麽讓他們這麽急不可耐的趕來這裡,又是什麽讓他們對自己充滿敵意,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商人身份?
不知道什麽時候,柳師面色難看的走了過來,“你一直站在這裡?”
呂不韋點了點頭,“那位新來的墨家首領是誰?”
“徐士雄的義子徐凱,徐士雄是墨家一位頗有實權的長老,若論資歷深厚,就是巨子也比不上他,基本上在墨家之中他就是巨子之下第二人。”柳師面帶擔憂的說道:“而墨家年輕一輩中,徐凱的武學資質僅在我和王小明之下,但也相差不多,又因為比我們年長,現在已經是千人敵的大武者。”
聽到大武者三個人,呂不韋同樣深吸了一口氣,以他如今對武學層次的了解,十人敵百人敵的武者不過是世俗中打架的高手,而大武者便是在千軍萬馬之中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甚至六國之中不少有著上將頭銜的大將軍便是千人敵的大武者。
“你們剛剛在裡面商量什麽?”看到少女的面色,呂不韋心中隱隱有些猜測,這群人一定是來者不善。
柳師看了一眼帳篷的方向,“這件事情,你不來問我我也會告訴你,因為它與你有直接關系。”
“徐凱帶來了墨家總壇的命令,他讓我們重新將異人送回趙國。”
“什麽?”呂不韋皺眉道:“墨家為什麽要這麽做?”
“徐凱說,總壇認為墨家的責任是維護六國之間的平衡,隻有各國相互製衡,才能減少戰爭發生的可能,而現在大漢的實力遠在其他五國之上,如果天下第二強國趙國失去了異人這名質子,便很有可能爆發戰爭。”柳師臉上露出一絲遲疑,“我覺得總壇的決定並沒有錯,但是你和我當初的想法也沒有錯。”
此時呂不韋口中發出一陣輕笑,“師姐,你覺得國家之間發生戰爭的根源是什麽?”
“利益?”柳師不敢確定道。
“對也不對。”呂不韋看了她一眼,說道:“各國之間因為利益發生戰爭,但究其根本卻不止於此,而是溝通,不僅是政治上,而且是經濟上。”
“打個比方,如果趙國人喜歡穿的衣服隻有齊國人才能生產出來,而且齊國人出售的價格隻有趙國本地生產的十分之一,那麽趙國人還舍得打齊國嗎?”
柳師似有所悟,又問道:“可是如果趙國發動戰爭,不是可以將整個齊國吞並,包括他們喜歡的齊國衣服一起得到。”
呂不韋搖了搖頭,“通過戰爭來做這件事情,第一是成本太高,打不打得贏放一邊,所謂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就算打下來也不過是一片廢墟,若是需要重建,發動戰爭的這輩人無疑享受不到勝利果實。”
“當然, 這不簡簡單單的是衣服,也可能是食物,或者精神層面的東西,想要阻止戰爭就要建立命運共同體,砍你一刀,我自己會疼,自然沒有人願意自殘。”
聞言,柳師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墨家共同理想實現的那一天,“這樣就能永遠結束戰爭嗎?”
“不行!”呂不韋肯定的說道:“因為人類是這個世上最愚蠢的生物。”
“那還有什麽意義?”柳師眸子一黯,倍感失望的說道。
“當然有意義。”呂不韋想到了後世的狀況,說道:“隻要在經濟共同體的基礎上構建命運共同體,便能維持最大限度的和平,以及最長久的和平。”
“你說的對。”柳師仿佛一下子又恢復了信心,說道:“我們之前的決定並沒有錯,隻有能夠得到六國中第一強國大漢的支持,就能更好的推廣墨家說學,也能通過大漢作為翹板,建立六國之間溝通的橋梁。”
“可是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想到擁有千人敵實力的徐凱,呂不韋面色沉重的說道:“師姐,我們有可能改變墨家總壇的想法嗎?”
如果沒有辦法改變總壇的想法,他們勢必會跟徐凱產生衝突,一旦失敗,異人被再次送回邯鄲,之前一切努力都將白費,而且以後趙國的看守也會更加嚴密。
“隻怕不行。”柳師看著他平淡無奇的面龐,“老人的世界難免悲觀,他們很難相信世界會變得更好,所以不願意去改變,更願意維持住目前的局面。”
“如果這個世界一定要發生改變,那麽隻能由我們這些年輕人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