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冰買賣第一天就大獲成功。第二天,孫胖子立刻著手擴大製冰規模,乾脆一口氣改造了四個製冰作坊。盡管如此,冰塊還是供不應求。開始只是權貴,後來連富戶也能買到大塊的冰了。
確定了效果,很快,鄭遠就開始安排人手,準備全面鋪開他的製冰買賣。畢竟夏天就這麽幾個月,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得好好大賺一筆才成。
鄭遠手下自然是沒人的,還得繼續招募。其實,李隆基那倒是有人,但鄭遠不敢用啊!官府中人不用說,宦官象征意義太明顯,至於宮廷守衛,一個個的都跟大爺似的,去賣東西哪個敢買?
招募人手的事,還得孫胖子來,畢竟在長安摸爬滾打過,多數事都清楚的很。
很快,又是招人又是挖牆腳的,孫胖子也是不負眾望,很快弄來了一個幾十人的隊伍。大多數都是管店的出身,相當於後世的職業經理人。也就是在長安了,要是換個地,這麽多人也實在不好湊。
其實,如果單憑孫胖子,根本不可能請到這麽多人。不過,鄭遠只是稍微顯露了官方的背景,這些人精一般的家夥就立刻趨之若騖。沒辦法,給官府打工,那能是打工嗎?那是吃皇糧呢!
一個管事的,一個管帳的,一個作坊有經驗的工人,再配一個李隆基派來的人掃平障礙,這就是鄭遠選擇的團隊結構!人找好,之後就是培訓,包括怎樣拉起作坊,怎樣營銷,甚至鄭遠連冰棒,雪糕冰激凌這些玩意的製作方法都傳給了他們。之後,他就立刻撒網一般把這些人派到各個城市,再由他們拉起一支支隊伍。
無疑,這樣的模式很匆忙,甚至還有很多的漏洞,但鄭遠管不了那麽多了。畢竟,夏天已經過了三分之一,每過一天都是巨大的損失。想要完成承諾,他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鋪開網絡,賺到大筆的錢!
隨著隊伍散向大唐,鄭遠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舒暢。
也許,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安穩就是最大的痛苦。被藥鋪的事纏了這麽久,鄭遠總算有了新的事業,生活就該如此嘛!一直走重複的路算什麽事?
只是,他卻沒想到,沒等喜悅退走,一個不速之客就突然造訪了。
“閣下是?”
看著眼前的錦衣漢子,鄭遠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反正,他確定是不認識此人的。
正是中午,他前腳回家,後腳這漢子就敲了門,顯然,對方是一直等著的。
漢子身材很是高大,方臉,三角眼,八字眉,長的不算凶惡,但卻很有些桀驁。
“奉李相公之命,請郎君前往一敘!”
話說的客氣,但看這人一副趾高氣昂的狀態,明顯沒把鄭遠放在眼裡。
“李相公?”鄭遠心裡一跳。
是李林甫!那老東西找自己做什麽?難道是自己最近跳的太歡,惹惱了他?
“正是!李相公已經等著了,請吧!”抻了抻手,那漢子邀請道。
“稍等,我跟家裡說一聲。”
盡管心裡不情願,但對方好歹是一人之下的存在,鄭遠實在生不起拒絕的心思。
跟婉娘打了招呼,又安撫了小丫頭,鄭遠這才匆匆轉回門口。
看到鄭遠出門,那漢子也不說話,只是指了指前方,背著手向前走去。
看對方這副矯揉造作的姿態,鄭遠突然有些好笑。很想送一句:智障!
無奈的搖了搖頭,跟著這位智障大哥,鄭遠很快登上一輛馬車,
一路向著李府方向而去。 過了沒一會,在一座宏偉的大宅子邊,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是的,除了宏偉,似乎很難有更準確的形容詞來形容這裡。
在長安這座寸土寸金的地方,除了皇宮,鄭遠很難想象,這裡居然還能有這麽巨大的一座宅院。
領著鄭遠,那智障漢子卻沒走大門,反而繞到了側門。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鄭遠心裡不停的罵道。
不管怎麽說,鄭遠也總算進了院子裡邊。
一路穿過亭台樓閣,小橋湖泊,鄭遠看的眼都花了。不管宅子裡的人怎麽樣,起碼,這宅子修的是真他娘的漂亮!
“到了!”指了指前方的小亭子,智障漢子說道。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小亭子裡還坐著一個被冰塊簇擁的老頭,鄭遠認得,那正是李林甫。
“嗯!”點了點頭,鄭遠緩緩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李林甫總算抬起了頭,看了鄭遠一眼。
“鄭遠,見過李相公!”鄭遠拱了拱手,說道。
“坐吧!”指了指旁邊的長凳,李林甫面色不變。
鄭遠也不多說,直接坐了下來。
鄭遠看著李林甫,李林甫眯著眼也看著他,兩人都不吭聲,氣氛詭異的沉默。
感受著背後的熱氣,擦了擦滿頭的汗,看著對面被冰塊圍攏的李林甫,鄭遠有些羨慕,微微起身,向他那邊挪了挪。
李林甫的雙眼猛地睜開,向後挪了挪龐大的身軀,皺眉看著鄭遠。
“呵呵,我這有點熱,往這邊挪挪。”鄭遠有些尷尬的道。
心裡卻是罵道:小氣鬼!
“聽說你是侍禦醫,對吧?”李林甫再也繃不住,終於開口問道。
“對!”鄭遠點頭。
“聽說你是奇人徒弟?”
“對!”鄭遠又點頭。
“硝石製冰的法子是你告訴陛下的?”
“對!”鄭遠抹了抹汗,繼續點頭。
“……”
李林甫臉上的怒氣一閃而逝,雙眼重新眯了起來。
鄭遠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對方,一副懵圈模樣。
心中暗樂,我噎不死你!
“你師門是哪一派的?”李林甫繼續問道。
“格物派!”
“格物派?”點了點頭,李林甫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看到這,鄭遠卻是心中大定,看起來,這老家夥對自己的了解也極為有限。而且,這也說明,李隆基對宮廷的掌控還是很高的。
“你們師門都講了些什麽?製冰之法是其中的嗎?”
“正是!”鄭遠點了點頭,說道:“不瞞李相公,我師門開設的課程極為繁雜,像什麽物理、化學、生物,英語,高數,機械等等!”
這會,他的臉色卻認真的很,如數家珍一般,把實話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對面,李林甫眉頭卻又皺了起來,貌似,聽不懂啊!
“具體,都是些什麽東西?”
鄭遠又來了勁頭,說道:“像物理,就講了力學,#@*……電磁學……;生物就講人是怎麽回事,怎麽活下來的;高數最沒意思,講了微分,積分……”
聽鄭遠在那滔滔不絕,李林甫臉都快扭成麻繩了。一句,他連一句都聽不懂!這到底講的什麽東西?
李林甫一生閱人無數,最得意的本事就是揣摩人心,而以他的經驗來看,眼前的小子又絕不是在說謊,這……一時間,李林甫也有些暈了,還是不知道鄭遠的門派到底是怎麽回事。
果然,世上最好的保密,不是閉嘴,而是讓秘密本身就成為秘密。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還是跟不知道一樣。
擺了擺手,李林甫製止了鄭遠再說下去,也放棄了再打聽的企圖。
“陛下禁止硝石買賣,這是怎麽回事?你想出來的法子?”微微換了換坐姿,李林甫終於問到了正題。
說到底,鄭遠從哪來的,會什麽,其實都跟他李林甫沒什麽關系。可,如今皇帝掌握了製冰這個財路,這就是個不穩定因素,他得確保事情在自己掌控之中才行。
“正是!我看陛下為錢財苦惱,心中不忍,就說我能賺錢,陛下就讓我做這事了!”
“就這麽簡單?”
“嗯,對!”鄭遠點點頭,答道。
“嗯……”雙眼微閉,李林甫似乎是在沉思。
僅僅片刻,他突然又睜開了,說道:“老夫就問這麽多,你可以回去了!”
“哦!”站起來,鄭遠抖了抖衣袖,扭頭就準備走。
“對了!”
身後突然又傳來李林甫的聲音。
“我讓人去秦州查過,似乎有人在戶籍上做假,你也是秦州人,聽說過此事嗎?”
鄭遠心中一震,果然,假戶籍這東西也就哄哄一般人,真遇到這些大佬,還是瞞不住啊!不過,看來李林甫這老小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坦白了。想威脅自己……
緩緩的轉過身來,鄭遠拱了拱手,說道:“回李相公的話,我……,並不知此事!”
“嗯!”
李林甫臉上終於浮出了一絲笑容,說道:“不知就好!回去好好做事,去吧!”
“喏!”又拱了拱手,鄭遠這才退出了亭子。
重新回到陽光下,鄭遠心裡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說實話,他面對李隆基的時候都沒這麽大壓力。這老小子,還是有些道道的。
而且,貌似李林甫跟皇帝的關系並不如想像的那般密切?畢竟,李隆基知道鄭遠的很多情況,可李林甫卻是一無所知,這其中的意味可就深長了。
跟著那個智障漢子,鄭遠很快就出了李府。
“咦?馬車呢?”看著門口空蕩蕩的路面,鄭遠向那智障漢子問道。
“嗤~!”
斜了鄭遠一眼,智障漢子嗤笑道:“想什麽呢?還想給你送回去?那是三品大員有的待遇!你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從六品禦醫,能來相府已是榮耀了。實話告訴你,我在相府十幾年,就沒見過你這麽小的官!真是笑死人了。去去去,莫要在此逗留,快走吧!”
“行!”
鄭遠差點被氣笑了,“原來相府就是這麽待客的?我算是領教了!你個狗東西也莫要猖狂, 爺爺總有一天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那樣紅!”
“你敢罵我?想死啊你!”
“我罵狗東西,你哪隻耳朵聽到罵你了?莫不是,你就是那狗東西?”
“你……”
“趙六!不得無理!”
倆人正要在那擼袖子,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輕斥。
鄭遠扭頭一看,居然是李熙。
“鄭兄!”
拱了拱手,李熙一臉歉意,說道:“家奴無禮,還請鄭兄見諒。你放心,我定會秉明祖父,嚴加懲處這惡奴。”
旁邊,那智障漢子都快嚇尿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求饒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郎君饒命,饒命!”
李熙卻是不假辭色,斥道:“跪我做什麽,你該跟鄭郎君道歉!”
那漢子又連忙轉向鄭遠,“小的該死,郎君饒命,郎君饒命!”
“算了算了!”
鄭遠擺了擺手,說道:“這人怎麽處置是李家的事,我管不著,只是李兄也在,我想勸一句,這樣的惡奴不懲治,壞的還是李家的名聲。李兄,告辭了!”
說完,鄭遠拱了拱手,扭頭向街面上走去。
“哎!鄭兄!鄭……”
看鄭遠直接走了,李熙伸了伸手,卻再也說出話來。
揉了揉腦袋,看向面前跪著的漢子,罵道:“你個狗東西!真是咬人咬慣了,哪個給你的膽子?還不滾回去,等著處置吧!”
說完,李熙甩了甩袖子,也扭頭回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