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願意放，但是絕大多數侍女不願意回去。我反而是個特例。”艾米麗提起此事時，表情有些憂鬱:“有些女孩……在地面本來就沒有家了，或者之前過的比這裡要慘很多。再有些，是愛上了魔王，和對這裡的同伴有了感情，不想離開。還有的……是不敢回去。”

　“是怕路上被魔物吃掉?”伊恩一時間沒懂她的意思。

　“不，是怕回去後會被別人殺掉。”艾米麗的神情嚴肅起來:“回去後，別人遲早會知道她在魔王的地下首都一直當巴爾德的侍女、照顧他衣食起居、為他侍寢的。當時的環境下，她回到地上幾乎肯定會被殺掉。人們會覺得她成了叛徒，是魔王的人了，還會擔心她已經受了魔王的控制，甚至懷了孕……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但誰跟你講道理呢?侍女們離開後會死得很慘的。我是本來就居無定所，還擅長隱匿身份，回去後才沒出事。”

　“很多魔女留在魔都也是一個道理。有些魔女冒死回去後都被處死了……我知道的就有個巨洞村的，死得很冤枉。”尤菲米婭沉默片刻說道:“她就是幫村人建設和保衛了村莊，後來教會來人將那魔女當眾斬首。”

　“……她回去的時候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吧。”艾米麗稍有淒涼的笑了笑:“你說的那個魔女……我認識。原本關系很好。聽說她死後，我還特意去那村子祭拜了一下……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心裡難受。當初我就勸她說，你和我不一樣，是魔女，回去後絕對沒有好下場的……可她卻堅持要回去保護村子，說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我以為她是說知道自己會有被殺的危險，沒想到那句話的意思是已經知道自己肯定會被處死了啊?以她的能力，只要想逃，就連砍她頭的仲裁者也攔不住的，可偏偏就要傻乎乎的等著掉腦袋……我自從知道她慘死後，就一直對教會沒有好印象。”

　“我……對光耀聖教印象倒是不錯呢。”尤菲米婭輕聲說道:“那位仲裁者救過我的命……而且我也有些認識的好朋友在教會。”

　“是啦！我也沒說教會裡都不是好人啊?只不過是因為朋友被他們殺了，印象一直沒法改觀罷了。”艾米麗覺得這並不衝突:“我不覺得仲裁者是什麽壞人，但就是反感他。因為他殺了我朋友——就是這樣。”

　“有些反感就是免不了的，沒辦法。”納撒尼爾也悶悶不樂的補了一句:“我也對教會印象不怎樣。”

　“納撒尼爾是因為什麽?”伊恩覺得這裡面又有故事，便提問起來。

　“說不出為什麽，就是覺得反感。”納撒尼爾沒什麽特別的原因，所以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就好像有個東西你不愛吃，可你說不出為什麽……類似的感覺，懂吧?”

　“對對對。”艾米麗立即搭話起來:“比如藍紋奶酪，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愛吃。”

　“不，那玩意兒不止你一個不愛吃啊！不愛吃的理由也相當明顯好不好。”伊恩覺得這完全是兩碼事:“藍紋奶酪臭烘烘的，我也接受不了。”

　“艾米麗，你之前提到魔王會吃的人裡面有女刺客……但是溜進宮殿的刺客們是怎麽刺殺的?”庫爾特沉默半天，似乎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最終提出疑問:“巴爾德是魔神啊，刺客們應該知道尋常手段沒有用吧?”

　“有些刺客不知道魔王是普通辦法殺不死的，所以會試著用匕首捅他心臟等等。有個侍女就趁侍寢的機會刺殺他，可魔王根本死不了。”艾米麗提到此事，仿佛仍心有余悸:“巴爾德因此大怒。他最恨別人背叛他，而他平時對那位侍女一向寬待，更是氣憤。第二天，魔王就召集我們所有侍女到餐廳，過來看背叛他的下場——那頓飯的菜只有一道，就是那行刺失敗的侍女。以前他生吃人肉時也是提前切好的，那次我頭一次看到他直接抱起活人就撕咬起來……偏偏那女孩還被用了魔法，直到被吃乾淨前還吊著口氣，死不了也暈不過去。剛開始一直在慘叫，後來連發出一點點哀嚎都沒力氣了。真的夠恐怖的，嚇得我都差點腿軟跌在地上。可也只有他親近的女孩背叛他，魔王才會用這種手段報復。”

　“這……怎麽說呢……不愧是魔王啊，殘忍起來還是什麽都做得出來。”庫爾特聽得無比驚愕。

　“是啊……當天晚上，正好是我給魔王侍寢。因為我嚇壞了，所以一直哆哆嗦嗦的，不敢看他。魔王發現我跟往常不一樣，就問我是不是被那頓飯嚇到了。我承認說是後，他就笑了，說別害怕，只要不背叛他就不會傷害我們，還說那個侍女想要他命，實在太過火了，他不得不給她很慘的死法來加以報復，並讓其他人都看清背叛的代價。更重要的，就是要樹立他的威嚴。魔王要給他冶下的子民們看看行刺會有什麽報應，讓大家都知道做這種事下場淒慘，給潛在的刺殺者植入恐懼。”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很害怕，小心翼翼的跟他說今天她死得那麽慘，讓我覺得你有點嚇人。於是魔王就安慰我說他只會對原本信任卻背叛他的身邊人這樣，不會對我怎麽樣的。同時，還告訴我說別把他想得人太好了，他畢竟是魔王，一直有殘暴無情的一面——我當然也是知道的，可就是真的被嚇壞了而已，總覺得那時候的魔王簡直和平時見到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但確實，人總是有兩面性的。無論哪種狀態的巴爾德，展現出的都是他的本性。魔王……這方面算是優點吧，表裡如一。他說的話是什麽樣，心裡真就是怎麽想的。在承諾某支部隊投降後不會傷害他們，就真的不會傷害他們。承諾某個村子給他進貢就保證他們的安全，就沒有魔物敢去動手……所以，在他承諾說只要我不背叛他就一直會好好對我時，我也是相信的。畢竟他一開始就說希望我們能安心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