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兒幾個。”
徐凌走出飯館兒,然後板著臉把追出來的姐姐推進了飯店。
“怎了?”
一個剃了青皮的中年男人一手撐著電線杆兒,一隻手幫醉漢捶背,滿臉不善的看著徐凌。
“咱們也是給人打工的,這年月兒找份工作不容易,您這樣和砸人飯碗實在是沒嘛兩樣啊。”
徐凌一臉和善的笑容,面對一群壯漢,倒是有股不卑不亢的味道。
“大爺,您給評評理。”
徐凌笑著,然後一五一十的把剛剛的事兒說給了一個過路的大爺。
這年頭兒的人缺乏娛樂活動,或許國人愛湊熱鬧的脾性便是在這個年代慢慢生根發芽的。
陽北地界兒不大,當地的老人大多熟門熟路,就算有不認識的人,瞧上兩眼也面熟,一般碰到這種打抱不平的事兒,老人們也愛管個閑事兒。
和二十年後冷漠的社會風氣相比,這年頭兒的老人就是一招牌,打老人?你試試?!
隨便一老頭兒招呼一聲,或許都能拉來半村子的大小夥子,誰在跟前兒都得怵頭。
和二十年後居住在高樓大廈裡的孤寡老人相比,如今的老頭兒老太太當真是威風八面。
“你們說你們一群大老爺們兒,為難人家一個服務員兒幹嘛,長臉啊?人給你們抹八塊錢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們一群有手有腳的大老爺們兒,你們拍著胸脯子說說,你們一天能掙幾個八塊錢?”
“148的飯錢,給人120,這是流氓才乾的事兒!做人沒這麽做的啊小夥子們。”
北方人嘛,性格直爽,有嘛說嘛,話不好聽,但是一幫人都理虧,對於這個多管閑事兒的老頭兒也不敢炸刺兒。
“小比崽子,老子吃不起一頓飯是不是?!還至於眼巴巴的攆出來啊,下次不來你們這破地兒了。”
醉漢吐得稀裡嘩啦,但是還沒斷片兒。
俗話說酒是慫人膽,此刻見到徐凌追到大馬路上了,一股子火氣就上來了。
“怎麽,找麻煩啊?”
醉漢踉踉蹌蹌的走了過來,一根手指頭指著徐凌,滿臉橫肉凶相畢露。
嘴裡噴著吐沫,光看他這幅蠻橫的模樣,一般人心裡也打怵。
一旁的老大爺也不說話了。
和一個酒鬼講什麽道理?
要是這家夥不管不顧再給自己一拳一腳的,自個兒這把老骨頭就交待在這兒了。
徐凌搓了搓牙花子。
俗話說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
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怎麽光碰上這種糟心事兒?這才幾天的功夫兒?
“哥。”
徐凌有些無奈,扭頭看向一旁的高個兒男子,不去和醉漢講話。
“您看,這事兒真不成,至多,我做主,您再給15塊錢,您看成不。”
徐凌已經竭力壓抑自己的火氣了。
如果不是怕嚇到姐姐,他才不費這麽多的吐沫星子。
一幫閑散懶漢,一輩子沒什麽出息的主兒,也就能仗著人高馬大欺負欺負女人和孩子。
“你和他說,今天他請客。”
高個男人撇了撇嘴,然後示意了一眼橫五橫六的醉漢。
十五塊錢在這年頭兒不是小錢兒,沒人願意掏出來,更何況都已經出了飯店了,在高個兒男人看來,再墨跡墨跡,眼前這個半大小子也就會知難而退了。
徐凌見到事情已經毫無轉圜的余地了。
這才輕輕松了口氣。
“找他是吧?”
徐凌再次確認的向著高個中年男子說道。
高個男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反而嗤笑了一聲。
“好嘞。”
徐凌拍了拍手。
“有了正主就成了。”
徐凌點了點頭。
然後轉過身,隨手在堆放在飯館兒門口的酒瓶子剁上摸起一個酒瓶,轉過身來大步向著醉漢走來。
眾人心裡咯噔一跳。
不過看著徐凌的體格兒,倒是不太相信他敢怎麽樣,頂多是壯壯聲勢,嚇唬嚇唬人罷了。
但是即便如此,大家也都屏住了呼吸。
“小弟!!”
徐婉一直在飯館兒裡隔著玻璃門看著,此時見到徐凌的行動,嚇壞了。
所有人都以為徐凌是在裝樣子。
一個小毛孩子面對一幫大老爺們兒還敢動手?
但是,事情總是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徐凌沒有任何猶豫,高高的掄起酒瓶,然後狠狠的向著醉漢的頭頂摜去!
不是砸。
砸不是這樣的力道的。
那是一種讓任何人都能眼球爆凸情不自禁口出臥槽的力道。
如果此時有個南陽一高的學生在此,肯定能從徐凌的體型以及掄起酒瓶的弧度加上速度與酒瓶的質量,大概推算出這個酒瓶子落在醉漢的天靈蓋兒上究竟做了多少功。
大抵相當於能爆掉一個南瓜的樣子。
不過,至於南瓜到底能不能爆,這誰也不知道,大家隻是知道,酒瓶碎了。
相當的稀碎。
參差不齊的玻璃茬在午後陽光下散發著冷冽的色澤,殘余的酒水順著徐凌的手腕流進袖子。
有些冰涼。
“草泥馬!”
徐凌得勢不饒人。
一腳把醉醺醺的醉漢踹倒在地,不顧臉不顧腚的踹了起來。
“給你臉了?!跑這兒充大爺來了!叫你他媽的耍流氓!”
徐凌暴怒。
徐凌承認,自己並不是一個理智的人。
上輩子姐姐去世之後,連帶著一連串的打擊讓他變得極度以自我為中心,做事頗有種不瘋魔不成活的風格,發起怒來,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怵。
徐凌手持半截玻璃瓶,方圓三米,鬼神避退!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這句話聽沒聽過?!”
徐凌揮著酒瓶子在醉漢一眾朋友的臉上掃過,眼眸瘋狂。
“你們吃飽了喝足了砸人飯碗,我他們捅死你們都是輕的!”
徐凌一腳狠狠的踹在醉漢的肚子上,臉色冰冷一片。
“來啊,老子一個,你們他媽全上,我往後退一步是你們養的!今兒我還就不信了,不把帳算完你們能走得了?140?去他媽的,148塊,少一個子兒都不成!不給你們試試!反正老子未成年,捅死你們老子蹲幾年大牢也他媽認了!”
徐凌臉上帶著譏嘲的笑容,見到腳下的醉漢掙扎著要爬起來,砰的一聲一腳踩在壯漢的頭上。
暴力至極的動作,看的所有人眼皮子直跳。
“不聽勸,你們就不聽勸!”
一旁的老頭兒此刻開口了。
有些氣急敗壞。
“你說喝點兒貓尿兒就一個個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把人這麽大的孩子逼到這種程度,有臉沒臉,得了,你們不掏我替你們掏,今天非得弄出人命來才甘心?一個個都有家有業的吧?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說著老人從從兜兒裡掏出一個手絹包,然後從裡面數著零鈔。
“小夥子,清醒清醒,為了幾十塊錢不值當的,這錢爺爺給補上,二十八塊是吧,這是三十塊,你點點。”
老人手裡一把零鈔遞了過來,徐凌卻是連看也不看。
“嘿,今兒我就還真不信了。”
徐凌虛眯著眼睛,然後看著眼前這一幫閑漢。
“你們吃飽了喝足了,一個個沒事兒人一樣,很好啊。”
“今天這事兒怎麽了,我聽你們的。”
“我數三個數兒,你們不掏錢,就把吃的給我原模原樣兒的吐出來,要不然,每三個數我就在這孫子身上捅個窟窿!”
“3”
徐凌說完一腳踹在醉漢的嘴巴上。
“嘴賤!剛剛忍著沒和你計較,還蹬鼻子上臉!”
醉漢此刻已經慘不忍睹了。
“2”
徐凌舉起了手裡的半截酒瓶。
乾脆利落。
高個中年男子一臉蒼白。
隻是一幫閑散懶漢,平常也就嘴巴損點兒,狗屁膏藥一樣愛計較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和那些心狠手黑的流氓混混完全不一樣。
就算是和人起了矛盾動了手,也都是支支架子做樣子罷了,那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剛剛徐凌一酒瓶子給人開了瓢就把所有人的酒勁兒嚇醒了,被風一吹,渾身冰涼。
“給你錢,給你錢,二十多塊錢至於嘛!”
高個男人哆哆嗦嗦的掏錢,不過嘴裡還是要找補一句。
“去你媽的,你他媽賺二十塊錢試試去!”
高個男人被一個半大孩子這樣罵,倒是不敢吱聲了。
這小子是瘋的。
怪不得老話兒常說莫欺少壯,這話還真不假。
為了二十塊錢,連他媽命都不要了。
徐凌接過高個兒男人手裡的零鈔,這才轉身。
至於那個醉漢,就扔那兒,誰願管誰管,死了算球。
“走吧走吧,趕緊把人送醫院看看,別出什麽大事兒,不然你們一個個都落不了好兒!”
老頭兒熱心腸兒,給一幫大老爺們兒台階下。
眾人這才不甘心的匆匆扶著人離開。
不遠處。
一輛皇冠轎車靜靜的停在馬路邊。
“看不出來,這個小男生還挺暴躁的!”
容貌嬌豔的女郎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笑語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