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用咆哮聲,掩飾著他內心的驚恐不安。
他急促走回托著盤子的軍醫身邊,把夾子上的子彈丟回托盤裡,又換了另外一顆夾起來。
同樣沾染著血汙的子彈,用刺眼的猩紅,肆無忌憚的嘲笑他無知和無能。
“八嘎!”江口一掌打掉那個托盤,氣急敗壞走進辦公室。
這幾顆子彈的出現,成為浮現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的黑色陰影。
整整一個晚上,警察和陸軍特務機關的人把林夕市翻了一個底朝天,也沒發現程志遠的下落,一個活人離奇的失蹤了。
詢問所有城門,也沒得到異常報告。
緊接著,三個士兵的死亡,幾顆從未見過的子彈,加上不久前一名士兵的失蹤,江口覺得自己掉進一個深不可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洞之內。
洞口,盤踞一隻模糊不清、看不出來歷的猛獸張著血盆大嘴,對他虎視眈眈。
“到底是誰?是誰!”江口的手,狂亂掃掉桌子上的所有東西。
“報告。”門外傳來小阪的聲音。
“進來。”江口頹廢的抬起頭,雙眼沉寂,等待小阪帶來的消息。
“麻田少佐準備下周合並幾個部門,成立統稅局,提高稅收。”小阪報告的語氣毋庸置疑。
這個傳言他們已經聽到一月有余,一直沒有得到最後的證實。
江口抬頭看了一眼小阪。
小阪沉默的點了一下頭。
聯系麻田近期急欲擴張海洋方面的勢力,江口相信這個消息屬實。
他雖然是麻田的上司,但是目前林夕市的實際管轄權還在麻田手裡。
“子彈會不會是麻田從德國弄來的呢?”江口突然問。
他從未見過的子彈,不管從設計上、還是從原料上看,遠遠超過他所見過的一切武器,是當今世界上最先進的。
小阪默默無語。
他沒資格、沒能力回答。
“鋸鯊呢?”江口抬頭瞪著小阪,再起想起這個人間蒸發的下屬。
小阪的頭又朝下低了不少。
“廢物!”江口這段時間淤積內心的怒氣瞬間爆發,他抬腳踹向小阪。
小阪一個趔趄,後退五六步後,才穩住身體,瞬間筆直的站住,低下頭。
鋸鯊是江口培養三年的一顆暗子,是江口用以擊破林夕市地下黨組織的一個利器,誰知剛剛觸及地下黨,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啟動第二套方案吧。”江口看著小阪,有氣無力的說。
第二套方案,是由小阪擔任組長,拉攏華夏人作為成員,組成一個遍布林夕市的情報組織。
這套計劃是江口在派出鋸鯊的同時制定的,他的計劃因為他本人喜歡華夏的功夫,而被他自己譽為雙劍合璧,現在卻被迫變成了單腿獨行。
“嗨。”小阪接受指令。
“把左煌哲加進去。”江口特備交代。
這個人,身份特殊,腦袋管用,對他服從,只要恩威並用,能用的地方很多。
“他,可靠麽?”小阪擔心的也是這點。
“可靠,他是虎鯨幫的軍師,未來對我們利用當地勢力牢牢掌管碼頭極其重要。”江口的棋盤上,還有更大的布局。
“嗨。”小阪知道江口的野心,他之所以對江口忠心耿耿,很大原因是因為他也是野心勃勃的戰爭狂人,一直叫囂以武力統治這片廣袤的土地。
“特別公署籌備會準備的怎麽樣了?”江口問道。
“一切準備就緒,只有出席人員名單還在最後確定中。”小阪的話江口懂。
所謂的最終確定,最難的抉擇在錢沐童和吳天壽之間。
麻田想用吳天壽取代錢沐童,現在唯一缺少的是把柄,一個能在台面上把錢沐童拉下馬的確鑿的把柄。
“麻田準備的怎麽樣了?”江口的問話當然是指那個把柄。
“據說他已經拿到了確切的東西,但這個東西是什麽,卑職還沒查清。”小阪聲音越來越低。
最近一段時間,江口的怒氣明顯增多,多半原因是因為自己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你去告訴麻田,名單給我,我親自來定。”江口下令。
吳天壽他認識,自己作為一個商人和他打過交道,是個狡詐、刻薄、貪婪,有奶就是娘的角色。
這種人,他同樣需要。
麻田猶豫不決的事情,他幫他解決。
“嗨。”
江口的主意不僅僅是開一個籌備會,提攜一個吳天壽,他還有自己的打算。
左煌哲回到城內,先打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是給黃亦麟的,這個電話,打到了郵局,左煌哲隻說了五個字,事情辦好了,他相信黃亦麟能聽懂,還會主動聯系他。
第二個,是給螺殼王的,詢問他按照自己的設計,新作品的製作是否順利。
一旦順利完成,他可以繼續下一步行動了。
辦完這些事,他直奔朱顏酡大劇院。
“程志遠已經安全出城,順利離開了。”左煌哲開口第一句話,穩住了朱平的心。
“辛苦你了。”朱平拍著左煌哲的肩膀,說出的話發自內心。
這件事讓他後怕。
左煌哲帶著程志遠離開不久,朱立強的家就被砸開門的警察和便衣翻了一個底朝天。
如果不是左煌哲提前打聽到的消息,不僅程志遠有麻煩,就連朱立強也會因此受到牽連,後果不堪設想。
“自己人,客氣什麽。”左煌哲靦腆一笑。
他的個性更趨向多樣性。
“對了,燕雙飛那邊傳來消息,她也安全回去了,不過因為她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這趟來對海兔並沒留下什麽印象。”朱平調笑著說。
“不需要,只要她平安就足夠了。我今天來也是為了她的事,海兔這次配合燕雙飛要完成的任務,是燕雙飛本人基於對鬼子的仇恨,為林夕市的地下黨組織捐了一筆款,這筆款組織決定作為地下黨的活動經費,用於購買武器,組建林夕市的抗日武裝。”左煌哲的話讓朱平激動不已。
建立抗日武裝,就意味著在林夕市,他們有了可以抗擊侵略者,保衛百姓安寧、保衛家鄉富饒資源的堅強力量。
“可是燕雙飛的捐贈一半給了籌備會,一半給了漁民。”朱平聽不明白。
“這些是我當著你的面給燕雙飛出的主意,是我自己的主張,不怪她。你還記得咱們從湛泉商場裡面拿出來的東西麽?”左煌哲擠擠眼。
朱平當然記得,他也參與這項行動了。
和梁洪生口袋裡面裝的那塊表一起拿出來的,還有不少值錢的東西,甚至還有櫃台裡面的貨款。
“哈哈,你個鬼機靈,早就準備用江口的錢來武裝咱們的力量。”朱平恍然大悟,難怪他勸燕雙飛的時候,底氣十足。
“這樣一來,燕雙飛安全了,她的希望和咱們的希望都能實現,我已經向上級做出報告,這筆錢依然是以燕雙飛的名義捐贈的,希望你理解我的想法和做法,對於像燕雙飛這樣支持、幫助咱們的人,我們反過來更應該幫助、支持她。”左煌哲誠懇的解釋著。
“我沒意見,羊毛出在羊身上,江口那個家夥死也不會想到這一點。”朱平理解左煌哲的用意。
“好,既然你同意了,我正式把這些東西移交給你,組織的命令,由你執行購買武器的任務,我配合。”左煌哲用海兔的代號潛入林夕市時,他和上級的聯絡是單線的,並沒經過朱平。
“好,我完全執行上級的決定。”朱平當然明白上級的用意。
他對林夕市的情況要比左煌哲熟悉得多,執行任務相對方便和安全。
“老朱,最近幾天告訴咱們的人小心點,江口估計會有一些動作。”左煌哲提醒。
“我明白,鋸鯊的失蹤,龍頭大會的傳單,湛泉商場的大火,程志遠的消失,都足以讓江口虛勞吐血。”朱平幽默的回答。
“對,不過,還有讓他更難受的事情呢。”左煌哲眼內精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