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小時的長途車,加上二十分鍾的公交車,陳一鳴終於回到了潼川那個自己的家。
他小時候一直生活在農村,後來政府開發那片土地,於是陳一鳴成為了傳說中的“拆二代”。不過這個拆二代當得著實有些憋屈,他們一家五口人,除了得到了一套一百來平米的集體安置房,和很少的一筆安置費之外,就什麽也沒有了。
背著沉重的書包到達小區外面時,老遠就看到自己的爺爺奶奶正在樓下那家茶館裡打麻將。這些上了年齡的老人平日裡也沒什麽事情可做,小區裡的也都是些原來的鄉裡鄉親,兒女孫子什麽的一般也都沒在家,於是閑來無事打打麻將跳跳廣場舞就成了最普通不過的老年生活。
陳一鳴本來還很高興,想過去湊湊熱鬧,順便指點指點自己那位牌技一向很臭的爺爺,結果忽然發現奶奶也在一旁觀戰,而自己那個走路都還不怎麽利索的弟弟小魚兒正站在角落裡一個人玩。
他旁邊的凳子上便放著裝滿開水的茶杯,此時小家夥似乎渴了,正努力探出手,似乎想要去抓茶杯的把柄。
破舊的凳子吱呀響著,搖搖欲墜。
“危險!”
陳一鳴大叫一聲,急忙朝他奔了過去。
眼看茶杯即將要被搖了下來,陳一鳴甚至已經看見了從茶杯裡潑灑而出的那抹冒著熱氣的、滾燙的開水,就在這時,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搭在了小魚兒的肩膀之上,將他一下子拉開原地,而另一隻手則穩穩扶住了搖晃的凳子。
咣啷一聲,茶杯的杯蓋摔落在了地板之上,頓時破碎成幾片。
陳一鳴一把摟住小魚兒,攤開他的小手,焦急問道:“沒事兒吧?”
小魚兒先是呆了呆,然後看到自己哥哥那張熟悉的臉龐,立即咧嘴,露出還沒長出幾顆牙齒的牙床,咯咯地笑。
“還笑!有沒有燙著?”陳一鳴朝他發火吼道。
小魚兒臉色立馬變了,似是受到了無限大的委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哎喲,我的乖孫子,這是怎了?”
坐在麻將桌旁的白發老太太似乎這時候才注意到了動靜,一轉頭髮現自家的大孫子回來了,臉上立刻堆起慈祥無比的笑容:“一鳴回來啦!”
“二筒!”
老爺爺霸氣無比地扔出了手上的牌,臉色黑黑的,似乎今天手氣依然不順,輸了幾塊菜錢。
陳一鳴沒有理會自己奶奶的招呼,他沉默著,抱起小魚兒,然後轉身朝茶館外面走去。
“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異常,是否需要啟用吞星系統?”
又是那道蘿莉音,在這時候莫名其妙地響起。
“滾啊!煩死了!”
正在氣頭上的陳一鳴大吼。
於是聲音沉默了下來。
他其實很少發火,即使在學校裡受了再大的委屈都幾乎從來不會給人壞臉色看,就算是楊雨辰那般刁難他、與他作對,他也總是和顏悅色地進行反擊。
可面對這幾位自己最為珍視的親人,他卻無法保持那種死水一灘般的平和心情。
剛剛要是自己不趕到,是不是小魚兒就被開水給燙著了?
要是以後還發生諸如今天這樣的情況,會不會產生更加嚴重的後果?
他不想去思考,但又忍不住去思考。
打開門回到家,他才將小魚兒放在地上,然後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將書包放下,打開了燈。
一間不足十五平米的小房間內,
除了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副衣櫃,便隻有貼滿牆壁的動漫海報。 房間收拾得很整潔,當然不是陳一鳴自己收拾的。在他不在家的時候,二老會把房門鎖死,免得小魚兒爬進去到處翻他的東西。
小魚兒咚咚咚地跑進來,一下撲倒在他的床上,印著小豬佩奇的白色T恤和短褲上沾滿了灰塵,花貓臉,但眼瞳卻十分明亮,裡面像是藏著萬千顆閃閃發光的寶石。由於剛剛才哭過,長長的睫毛還黏結在了一起,顯得十分可愛。
“哥哥!洗澡!”
他用不怎麽清晰的字句表達了自己的願望,並攤開了自己髒兮兮的小手。
陳一鳴終究還是無法跟這麽一個才一歲半的小男孩生氣,於是揉揉他的鍋蓋頭,命令道:“等著!”
陳一鳴去找了套乾淨的衣服,又拆了一條尿不濕,然後三下五除二將小魚兒扒了個精光,把他放進了澡盆裡,用花灑為他衝洗。
許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水溫,小魚兒咯咯笑著,歡騰地揮舞著自己的四肢,攪得水花翻騰。
“小夥子,舒服吧?”陳一鳴甚是邪惡地笑了笑,用花灑衝洗著自己弟弟的弟弟。
六月的潼川,天氣實在太過炎熱,陳一鳴為小魚兒穿好衣服之後,自己也去衝了個涼水澡,頓時感覺心中的那股壓抑感減退了許多。
他兌了一瓶奶給小魚兒喝,然後帶他回到自己房間,打開電腦。
有小魚兒在,他是沒辦法安靜玩遊戲的,這家夥鬧騰得很,隨時都有可能一腳踹翻顯示屏,這也是爺爺奶奶不讓他進自己房間的主要原因。畢竟在這個不大的家中,這台三年前用三千塊配置的台式電腦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珍貴值錢的東西了。
好在這會兒小家夥正安靜地躺在床上喝奶,看他的樣子似乎剛剛的確是很渴了,才會努力去抓凳子上的茶杯。
陳一鳴剛一打開電腦,一下子就跳出了好幾個新聞頁面。
“今日神段子――寫網文都不用帶腦子的嗎?”
下面附著一段文字――“五年前,她為了籌錢給母親治病,被迫懷上了霸道總裁的孩子。他冷笑:你永遠也別想做我的女人。他抱走了兒子,卻沒想到,她的肚子裡,還有另外一個女兒!”
陳一鳴不禁露出了像看楊雨辰一樣的同款沙雕表情。
“震驚!太空中居然發現了這種東西,疑似外星生物!”
陳一鳴手賤點進了那條新聞,進去後發現了一張NASA發布的衛星圖,在茫茫多的星辰之中,有一顆巨大的、發著光的紅色恆星,它狀若人類的頭骨,甚至可以辨析出眼洞和口鼻的形狀。即使隻是一張十分模糊的圖像,但隔著屏幕與其“對視”之時,陳一鳴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隨後他嚴重懷疑那是網站為了騙點擊率而P的圖片,也不怎麽在意,將新聞頁面一個接一個地叉掉。
“頭條――他十七歲成為博士,後竟發瘋,聲稱自己能夠修仙。”
當看到這條新聞的時候,陳一鳴怔了怔,隨後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進去。
裡面居然有一段視頻,視頻貌似還是外國某檔節目的錄屏,金發碧眼的主持人正在采訪一位一看就是亞裔的年輕男子,男子穿著筆挺的白色西裝,戴著一副很斯文的金邊眼鏡,除了額頭有些寬廣、發際線有些令人擔憂之外,真可謂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今天我們很榮幸地邀請到了減州理工大學物理學院的林博士來當我們的嘉賓。林山君博士出生於大華國A省S市,十歲隨父親來到米國生活,十二歲被減州理工學院破格錄取,並在短短五年之內讀完了本科、碩士以及博士。IQ據說高達190,同時擁有理學博士、文學碩士以及哲學博士三個頭銜。真是隻可能出現在CBS電視劇裡的天才呢!”
主持人簡單介紹了這位名叫“林山君”的男人的來歷,隨後話鋒突然一轉,笑著說道:“但今天我們邀請林博士過來,不談物理學,也不談文學和哲學,而是談‘繡線’這個話題。觀眾朋友們可能不知道,‘繡線’是古老的大華國……”
林山君皺了皺那道鋒利如刀的眉毛,出聲打斷了支持人的話,糾正道:“對不起,萊特先生,不是‘繡線’,而是‘修仙’。”
主持人哈哈大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華文實在是很差。那不如讓林博士來為我們介紹‘修仙’這個課題吧。我這次沒有念錯,對吧?”
林山君笑了笑,道:“‘修仙’源自於大華國古代的養生思想,是道教用語。即是人的潛意識最深層處理性與感性的覺悟,對人命運的根本改變,由之長生久視。或以安神養性,或以修真悟道,以求達到不死不滅的至高完美神仙境界……”
“等等!”主持人忽然打斷了這位林博士的話,對著鏡頭說道:“林博士,你不覺得剛剛你所講的那些內容,是十分‘唯心主義’的嗎?身為一名物理學家,林博士真的認為人可以通過所謂潛意識的‘感悟’,然後達到不死不滅的效果嗎?”
林山君又是一笑:“在你們看來是唯心,在我看來,這也是一種唯物論的自然科學。”
“哦?此話怎講?”
“我不想講,講了你們也聽不懂。”
陳一鳴差點笑出聲來,這位林山君擺明了是在把主持人當智力低下的猴子看待,天才都這麽有個性的嗎?我喜歡!
但是轉頭一想,他這句話不是也表明在把看這條視頻的“自己”當成了智力低下的猴子了嗎?我他喵的……!
主持人也是尷尬一笑,道:“那林博士就講講我們能聽懂的吧!不如直接談談你最近的研究結論,如何?”
“嗯。”林山君用手指推了推鏡框,道:“宇宙曾經毀滅過,而且不止一次。太陽的本質是一把散發出驚人能量的巨劍, 而月球的裡面埋著一面吸收能量的盾牌。而宇宙的本質,是九具修仙者、或者可以稱之為‘古神’的屍體。隻要把月球炸毀,那麽地球才能出現真正意義上的修仙者,所以我強烈建議各國立即行動起來,為人類造福,到時候地球上人人有仙可修……”
陳一鳴嘴角一抽,這人是中二病吧?還是沙雕網文看多了?
天才果然跟瘋子是沒有任何區別的,反正人們都無法理解他們的所思所想。
小魚兒這時候喝完了奶,一把抓住了林白初的手指,朝他喊道:“哥哥!玩積木!”
陳一鳴隻好帶他到客廳去陪他玩耍,所以他也沒能看到那段視頻接下來的內容。
那位林山君在講完了自己的發現之後,忽然神秘一笑,道:“耳聞不如眼見,歷史上也有不少的人聲稱自己能夠跟那些‘古神’們對話,但都被打上了瘋子的標簽。河文,就拜托你為他們演示一下吧。”
主持人茫然四顧,“林博士,你在跟誰說話呢?”
林山君沒有回答,只看著前方的鏡頭,嘴角勾起神秘的笑容,像是凝視著自己的愛人一般,眼裡盛滿了愛慕,甚至癡迷!
有片刻的、詭異的安靜。
然後一團火就那樣在鏡頭前燒了起來,它懸浮在半空之中,似乎被什麽隱形的物體給托舉著,火焰一點點分裂,最後在空中燒出六個英文字母――
HEAVEN!
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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