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蒼白的手掌忽然從黑暗之中伸出,抓住了門欄的一側,手掌只剩下了小拇指和無名指,另外三根手指似乎被野獸所啃食,只剩下了一截血肉模糊的斷口,傷口早已結痂。
僅剩的兩根手指勾住半扇鐵門,用力的往外一拉,鐵門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打開過了,發出吱呀的聲響,緩緩被來人拉開。
門口翻滾的黑暗沸騰起來,一聲聲或壓抑或低沉的喘息在黑暗之中響起,瘋狂從拉開的縫隙之中湧入莊園。
蹲在石柱之上的兩隻小石像鬼活了過來,它們張開嘴,漏出一口尖銳的牙齒,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常人聽不到的尖嘯聲,湧動的黑暗仿佛遭遇了可怕的打擊,它們尖叫著、哀嚎著,黑暗幻化出一張張扭曲的面孔,然後在石像鬼的尖嘯之中迅速破滅。
勾住鐵門的殘缺手掌,似乎也受到了傷害,她停頓了一下,趁著黑暗短暫的停頓,迅速將鐵門來開一條可以讓一個人進出的縫隙,一個渾身都是血汙的女子艱難的從黑暗之中走出,擠進了莊園之中,然後將鐵門緊緊關上。
女子背靠著鐵門,艱難的喘息著,等到呼吸平緩之後,她才向石柱之上的兩隻石像鬼微微點頭,最後對著城堡頂端的石像鬼深深彎下腰,表示感謝。
她的腦袋仿佛被人用利器劈開了,一條筆直的豁口將她的頭顱的上半部分開,裂口從後腦杓一隻延伸到前方的鼻梁,包裹在他的身上的白色長裙大半被鮮血染紅,緊緊的貼在身上,隱約可以看到她長裙之下的身體也有多處缺陷,就像是被野獸咬走了大塊的血肉。
“歡迎回來,奧爾瑟雅!”其中一頭小石像鬼開口說道。
“感謝您的幫助,拉斯多姆克大人!”奧爾瑟雅回答道。
“進步吧,領主大人,在城堡之中等你。”
“遵命!”
奧爾瑟雅深吸一口氣,緩緩向大門緊閉的城堡走去。
在路過一個翻開的孤墳時,奧爾瑟雅微微停下腳步,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那個淺淺的坑洞之中,她似乎回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表情隱隱有些恐懼。
片刻之後,她艱難的將目光從墳墓移開,抬頭看了一眼塔尖的石像鬼,它雖然閉著眼睛,可奧爾瑟雅仍然感覺到了它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是在看一頓晚餐,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低下頭,表情變得有些猙獰。
奧爾瑟雅拖著疲憊而殘缺的身體緩緩前行,腳下的泥土似乎變得濕潤起來,每一步踩下,都會陷下去半隻腳,暗紅色的血水從地下滲出,如同活物一般沿著她的雙腳往上蔓延。
這是對她的懲罰!
奧爾瑟雅表情扭曲,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她每向前走一步,後面的腳印會迅速消失,她腳下的腳印則會變深一分,紅色的血水也會爬得更高,不到一百米的一段路,她花了整整十分鍾才走過。
奧爾瑟雅的雙腳腳背全部沒入松軟的泥土,暗紅的血跡蔓延到了她的大腿之上。
一隻腳踏上城堡堅硬石質台階的瞬間,虛弱的奧爾瑟雅再也支撐不住,她猛然跪倒在了台階之上。
她雙手扣住前方的石板,竭力拖著身體向前方爬行了一段距離,才終於將另一隻腳從泥土之中解放出來,她留下的最後一個腳印之中冒出一個氣泡,就像是打了一個飽嗝,然後緩緩消失。
奧爾瑟雅毫無形象的趴在地上,喘息了片刻,然後搖搖緩緩的站了起來。
城堡的大門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打開,
顯露出城堡之中深沉的黑暗。 奧爾瑟雅挪動腳步,跨入了黑暗之中。
大門悄然關上。
城堡上方的雲層,緩緩旋轉起來,一道猩紅的閃電劈在塔尖石像鬼的身上,然後往它的體內蔓延而去,裸露在外的翅膀之上,一道道猩紅的紋路在黑暗之中若隱若現,就像是惡魔的眼睛。
深沉的黑暗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束紅色的光芒,它從頭頂虛無的黑暗中落下,照射在奧爾瑟雅的身上。
奧爾瑟雅停下腳步,她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讓殘缺的身體沐浴在冰冷的紅色光芒之下。
紅色的光芒似乎有著極強的治愈效果,奧爾瑟雅頭頂致命的豁口迅速愈合,斷指開始生長,殘缺的身體也迅速變得豐腴起來。
片刻之後,光芒消失,傷勢盡複的奧爾瑟雅緩緩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坐在了一條長長的餐桌旁邊。
猩紅的桌布覆蓋著整個餐桌,餐桌兩盤整齊的擺放著兩排紅背黑邊的高背椅, 沿著長長的餐桌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處。
周圍依然是深沉的黑暗,她正前方的餐桌之上,點亮了一盞慘白色的燭台,血紅色的火焰在蠟燭之上跳動,一張扭曲的面孔火焰之中浮現,它在哀嚎在哭泣。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奧爾瑟雅的冰冷的心臟猛然一痛。
那是一個不願向喪鍾屈服的真名法師,那是一個曾經無比倔強的靈魂,那是一個喜歡穿灰色長袍的男人,那……是她曾經的愛人。
奧爾瑟雅捂住心口,她不敢抬頭看他曾經的愛人,那哀嚎的聲音不斷撕扯著她的心臟。
餐桌盡頭的黑暗之中,隱約端坐著一個深沉的影子,他用手指在餐桌上輕輕的敲了一下。
黑暗之中忽然伸出了一雙手,將奧爾瑟雅的晚餐放在了她的身前。
奧爾瑟雅揭開紅色餐盤蓋,一顆通體漆黑,仍然在跳動的畸形心臟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是一顆夢魘生物的心臟,只有吃下這顆心臟,她他肉體才能夠長時間停留在夢魘世界,不被夢魘之力所同化。
她拿起跳動的心臟,猛然一口塞進嘴裡,心臟發出吱吱的叫聲,她一口咬下,叫聲戛然而止,化作溫暖的液體流入奧爾瑟雅的體內。
密密麻麻的黑色手印浮浮現在奧爾瑟雅的皮膚之上,像是有許多孩子在她的身上爬過一般,這是夢魘生物留下的痕跡,在暖流的衝刷之下,黑色手印緩緩消失,纏繞在奧爾瑟雅體內的陰冷同時散去。
擦去嘴角殘留的汁液,奧爾瑟雅抬起頭,開始緩緩講述她在這一次失敗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