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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三國》第23章:2道古槐(下)
  “沒錯,我是你的奶奶,當年我和你爺爺兩情相悅,然後就有了你爹......”趙姨娘慢慢說出了過往。

  她和陳留堂的爺爺野合,被搞大了肚子,在懷胎十月的時候,陳留堂的爺爺說要乾一番功名,不能這麽廝混下去,於是趙姨娘偷來家裡的錢財交給了他。

  趙姨娘的父母發現了她肚子大了,將她趕到了村子外面的窯洞。

  但三十年過去,他還是沒有出現,趙姨娘哀默之心大於心思,沒過一個星期,就漸漸身體大不如前,數天后,撒手人寰。

  魂魄寄生在槐樹中。

  再三年,陳留堂的爺爺回來了,他乾出了一番事業,成了涿縣有名的商賈,這次回來是準備找自己的妻兒。

  然而,趙姨娘卻吃了他。

  生不能相伴,死定要同穴。

  兩棵古槐就在那棺槨前面栽種著,陰風吹過,沙沙作響,兩人隔碑相望。

  一世情怨,盡在生死間。

  “故事很長,也很吸引人,只不過......”陳留堂低吟一聲,經脈中的玄陰之氣湧動,刹那間纏繞他的藤蔓都結了一層冰霜,稍微用了用力,藤蔓破碎成幾段冰渣子。

  他側身掠過趙姨娘,在堆積財寶角落那側取出了劍架上的寶劍。

  三尺長劍,錚錚作響。

  肌肉裡曾經熟悉的感覺再次湧入心頭,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

  漢儒可是能統兵上戰場的。

  而他的老師盧植雖為大儒,但亦為北中郎將,與朱儁、皇埔嵩一同率軍平叛黃巾逆賊。

  劍若矯龍,一縷縷月華凝成寒霜,又有浩然正氣附在其上,淡淡白芒似水波蕩漾,火樹銀花般耀眼,

  而穿著一襲白袍的陳留堂恰如翩翩君子,進退之間大開大合,任其有無數堅韌粗大的藤蔓,但稍一碰這浩然正氣,便化為黑灰焦炭,臭腥難聞。

  “好孫兒,我是你奶奶,你大逆不道!”趙姨娘臉上閃過慌亂,想向後急退,地底瞬間造出一張藤蔓大網,將溶洞封得嚴嚴實實。

  陳留堂稍微一愣,浩然正氣便如急星墜落,他正色道:“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誅之,休怪我大義滅親。”

  刹那間,浩然正氣拔高三尺,白茫茫一片。

  劍氣縱橫,照耀整個溶洞,但又讓感覺十分柔和,可這份柔和白芒卻對趙姨娘殺傷極大。

  恍若一道長虹,利劍刺穿趙姨娘胸膛,將其釘在了地上,片刻後便化為一段黑漆漆的槐木,槐木裡有一個袖珍女人魂魄,僅有三寸大小,穿著紅色嫁衣,滿眼怨毒。

  利劍脫手,陳留堂扶牆喘了幾口氣,力氣被透支的可怕,走兩步都感覺筋骨斷裂般痛感。

  “我是你奶奶,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趙姨娘被利劍鎮壓在槐木裡面,質問道。

  “奶奶?”陳留堂嗤笑一聲,“我父現在不過四十五歲,怎麽可能是你的兒子,你謊話連篇,恐怕這溶洞裡面的屍體都是被你誆騙而來殺死的。”

  幸好陳留堂前身頗為孝順,對他父親的生辰記得很清楚,若換了他這個“不孝子”,父母的生辰早就忘得一乾二淨,其中幾年的差異誰又能知道。

  趙姨娘話裡有個明顯的漏洞,五十年前他爺爺出走,如果那時趙姨娘懷有子嗣,剩下來也就是五十多了,可是他爹陳英豪現在不過四十五歲,差了五年,如果真是她兒子,也不知道是和哪個野漢子偷的。

  “大逆不道,不孝的孫兒,像你不孝敬長輩的人,

不配有浩然正氣。”趙姨娘嘶喊道,但利劍上附帶的浩然正氣越發濃厚,將那一段槐木燒灼產生絲絲白煙,而她也似乎遭遇了痛苦的折磨,面容扭曲到極點。  眼看著浩然正氣即將要將槐木消融,陳留堂心中一急,忍著傷痛走到槐木旁邊,在胸口露出玉璧。

  玉璧表面生出瑩瑩光芒,照在趙姨娘身上,袖珍的鬼魂便吸收到了玉璧裡面,裡面如同一個小囚籠,趙姨娘剛進去還能嘶吼,破口大罵,但稍過了一會,感到自己魂體消融,眼裡露出絲絲驚懼。

  “這浩然正氣到底是如何產生,似乎頗具靈性。”陳留堂將利劍拔下,眼裡充滿疑惑,他剛才故作“大義滅親”的姿態,浩然正氣就徒長了近三尺。

  而且這浩然正氣他內視全身,並沒發覺有絲毫存在的跡象,很是怪異。

  儒家修一口浩然正氣,鬼神不近。

  趙姨娘為鬼邪,最為害怕。

  可天下儒生百萬,修出浩然正氣的人物,百中無一,比修武相比難如登天,非心存正道之人無法修出,非讀書破萬卷之人無法修出,非心懷救國救民之志之人無法修出。

  陳留堂搖了搖頭,不再多想,他現在修煉的是道法,和儒生修煉的浩然正氣有很大差別。

  人一輩子皓首窮經也不過百載光*力有限。

  大儒憂國憂民,百二光陰逝去。

  道術,可通長生大道。

  還是找個機會煉製出造畜之術用的畜符,才是最緊要的事情,這浩然正氣全憑機緣出來,算不得對敵本領。

  看了眼天色,已近子時,他已經答應老道在監獄去見他,不解決身體內陽氣問題,心裡不安。

  玉璧裡趙姨娘正在被融練,和馬二一刻鍾煉化不同,趙姨娘的道行高得多,需用一個時辰煉化。

  上次的狐妖,百年道行,用了一天煉化。

  他匆匆將那段槐木一收,走出溶洞,將假山移好,黑犬碰見他照例叫了幾聲,見他不理,又懨懨的躺在地上。

  就在陳留堂騎馬離開的盞茶時刻,兩棵槐樹中的一顆迅速枯萎,枝葉破敗,相對的另一顆古槐,形如厲鬼,擺了一下身子,搖曳下片片翠葉。

  “棺槨”大門打開,陳英豪顫顫巍巍拄著拐杖走了出來,捂著雪白手帕咳嗽了幾聲,乾裂的嘴唇滲出絲絲鮮血,眼裡露出異樣的神采,慢悠悠說道:“我兒留堂當有宰輔之才,我兒少淵當可為四方將,是矣!”

  恍惚間,膝下兒孫環繞,妻妾坐堂調笑......

  三個幼童圍著他轉來轉去。

  他將拐杖一扔,落到那顆枯萎的槐樹面前,頓時槐樹枯木逢春,與原先一般無二。

  棺槨再次閉合,陳府門前兩顆指路的紅燈籠,微微搖曳,匾額剝落舊漆,隱隱約約露出半個趙字一角,但稍縱即逝,又重新恢復了原樣,只在大紅燈籠下面滴落鮮紅如血的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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