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何觀察果然是多年捕盜捉賊之乾吏,如此,小可之計方能功成。”王倫笑道。
“不過是略盡螳臂當車之力,不足掛齒。”何濤謙虛起來,哪能和太師府上的上差搶功勞,只要事成後,不忘了我這馬前卒即可,到時,上差用得習慣了,保不準能去那東京太師府聽差,都說那宰相門前七品官,又是何等威風,這府尹相公見了,怕都是要先給自己施禮了。
“日後何觀察無論在何時何地見了我等,都不可先行答話,裝作互不相識便可。”王倫道。
“這些個江湖規矩,小人還是懂的。”何濤道。
“可曉得這濟州府內有個叫聖手書生蕭讓的麽?”王倫問道。
“曉得,離此不遠,州衙東首文廟前住著,是個秀才,和上差名號倒是相仿。”見有吩咐,何濤化作地理圖一般。“是喊他過來?還是小人帶路前去?”
王倫扔出幾錠大銀道:“皇帝不差餓兵,這幾錠銀子,何觀察拿去牢內打點。”那大銀閃著誘人的顏色。
何濤見王倫出手如此闊綽,暗道不愧是江湖上來的,此等豪氣不是前幾日那太師府來的乾辦可相比的,吃拿卡要,當成祖宗一般,可是讓他破費了許多,這上差可真是妙手,散財童子模樣,我這馬兒還未開跑,便先給草吃。
王倫,魯智深出了閣子,那伶俐酒保忙進來收拾,正見何濤揣銀子,眼睛一亮,一聲高喊滿店都能聽見:“何觀察拿了大銀算還酒錢,連帶今日,共計一十九兩七錢四分,樓下櫃上早備找還碎銀!”
何濤即使聽力差了些,也是聽得頭疼,又發怒不得,隻得掏出一錠大銀來遞與酒保,指著桌上剩的不少雞鴨魚肉咽了幾口吐沫,也喊道:“給本觀察——打包!”
這家夥最近真是沒過什麽好日子。
魯智深王倫,二人騎馬,跟那何濤隻走了不遠,到了州衙東首文廟前一間小院,何濤拍了門:“蕭先生可在?”
只見一個秀才從裡面出來。見了何濤忙道:“何觀察,不知何事使喚?”
王倫隻嗯了一聲,何濤便知趣地閉嘴,給了蕭讓一個頗有壓力的眼神,又給二人施了個禮,提了個大食盒,一道煙走了。留下王倫魯智深二人,卻不認得,卻是那何濤領來,看那神態,知這二人不可得罪,便問道:“尊兄何處?有甚見教?”
王倫道:“小可有個相識與蕭先生是故交,傳聞先生聖手書生大名,今日特來相訪,多有打擾。”
蕭讓見王倫也是秀才打扮,忙道:“同門子弟,何來打擾之說。”讓至書房,奉上了茶,魯智深見他們才坐了,心想:這兩個秀才一起,必要冒出些個酸氣,反胃得很,借口嫌那屋裡氣悶,去院子裡坐了。
王倫見那書房裡書卷頗多,紙筆墨硯俱全,說道:“聽聞蕭先生蘇、黃、米、蔡諸家字體,無不擅長,可是真的?”
“功名難考,小生也只是醉心於此,不敢自誇,這各家字體體態筋骨描摹容易,傳神入髓最難,小生最愛此道,有些舊識傳些虛名,小生汗顏。”蕭讓見王倫談論此道,頗有知音難覓之感。問道:“不知尊兄高姓大名?哪個舊識談起的?”
王倫隻得用那現成的,回道:“小可自東京汴梁而來,倒有個雅號和蕭兄相仿,叫做妙手書生,名叫楊聰。先生舊識,是不是有個叫做智多星吳用的?”
“智多星吳用?”蕭讓倒是記得,少時遊學,曾經見過幾面,只是那吳用,
卻最愛看些個六韜三略之書,常自比諸葛亮,陳平,細想時卻是大吃一驚,前些日,這州府衙門廣發海捕文書,要捉這吳用,說是夥同晁蓋幾個劫了那梁中書的十萬貫生辰綱,已然上了梁山落草為寇了,這個什麽妙手書生居然此刻提起吳用來,有想起那何觀察的眼神,寒意頓起,吳用,你這喪門星,切莫瓜葛與我。忙道:“這吳用隻記得個名字,卻是不熟,” “呵呵,蕭先生莫驚,小可也與他不熟,只見過一面而已。”王倫笑道。
蕭讓聽了心下稍安,岔開話題道:“想來楊兄,對這書法一道,必有造詣,現紙筆俱在,可否一觀?”
“蕭兄在此,小可哪敢獻醜?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小可是特來求字的。”王倫道。
蕭讓聽王倫如此說,必然和那吳用無甚瓜葛了,穩了穩心神,心中升起一份虛榮,還有一份失落,浸淫此道越是高深,越是難見同道中人,蘇、黃、米、蔡四大家,世上隻存蔡京一人,卻是高居廟堂,萬人之上,萬難見到,又見這楊聰竟是聞名而來,誠心求字,蕭讓心中虛榮滿滿,說道:“不知楊兄,要寫何字?”
王倫道:“今日聽聞,趙官家近日填詞一首,記得兩句:玉京曾憶舊繁華。萬裡帝王家兩句,小弟只求這萬裡帝王家五個字,用那趙官家瘦金體書寫,奉上潤筆。”說完,掏出兩錠大銀放在桌上。
這趙官家近日之作,這楊聰便能知曉,難道是個通天人物?細看這妙手書生,似有幾分異人氣質,言談舉止,與眾不同,倒可相交。出手便是兩錠大銀,倒是個吉運星。
蕭讓想的明白,說道:“如此,還請楊兄外面稍坐,小生收些心神,方可落筆。”
王倫來到院內,魯智深坐在一條石凳上,倚著禪杖,鼾聲響起,已然入睡。等了一盞茶時間,才見蕭讓出來,捧出字來,看那字,真如屈鐵斷金,瘦硬有神,與前世記憶相印證,果然不差,王倫待字跡幹了,向蕭讓拜別了,蕭讓起了相交之心,說道:“楊兄你我妙手聖手兩書生,一見如故,若有一日小生到了東京,必去叨擾。”
王倫笑道:“日後若有個泰安州嶽廟裡打供太保,說是為本廟重修五嶽樓,本州上戶要刻道碑文,來請先生作文的,便是你我二人再見之時,先生還請保重!”說罷叫醒魯智深,出門上馬,直奔東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