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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守夜人》第95 洛神賦
  汴梁城中的宮城,在前朝本只是汴州內城,容納了節度使官署與府邸後即無暇地。其周長不過五裡,面積隻相當於唐長安城三大內之一,太極宮的二十分之一。本朝仁宗時,曾經想要擴建,但宮城四周都已是繁華市井與民居。

  最後的規劃,是往宮城北面擴建,因為北牆外是相對“低端”的社區,負責工程的官員認為,以重金購地的吸引力足夠大,有可能成功拆遷。然而,即使隨後官家派出了龍圖閣大學士開封府尹這樣的高官,攜帶著禮物一戶戶登門拜訪說服,仍然有大量的釘子戶拒絕。彼時汴梁城中百業興旺,正是發展最快的時期。哪怕是市井小民,也對未來有極美妙的預期,多不願意拿了現錢就遷出宮城以北的這片龍脈,於是擴建規劃隻好擱淺。

  到了當今這位官家禦宇之初,又動了這個心思。內府銀錢充裕,提高了地價十倍有余,仍然敗給了視金錢為糞土的釘子戶。一拖就是十余年,好不容易在內城東北角,陸續收購到幾處地塊相連的大宅院,投入了數百萬貫錢財,正在建設一處別苑,卻無法與宮城直接連通。

  崔白跟著譚文,就近從西華門入宮,穿過樞密院門前那個窄長廣場,進入右承天門之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皇宮。囿於佔地逼窄,所有的殿閣,體量都並不甚宏大,遠遠比不上另一個時空中的故宮建築群,但卻處處顯出雅致與精巧。

  “先前官家與諸位相公在文德殿後殿議事。”譚文引著崔白進了一處側門,口中解釋道。本朝慣例,大朝會在紫辰殿,常朝禦垂拱殿,而文德殿,是官家小范圍召見官員之處。而文德殿的後殿,就更加非正式與私密,是官家朝會前後休息之處。。

  又進了一道門,譚文讓崔白稍等,自去通報。不多時,換了個小黃門過來,恭恭謹謹地向崔白行了禮:“小崔官人在上,請跟小的來。”

  順著廊子繞了幾繞,又進了一道小小的門,眼前一亮。卻是一個不大的庭院,被放在庭中的幾十支燃著魚燭的燈檠照得如白晝一般。庭院中,一塊七八尺高的太湖白石,石旁植著一棵老梅,滿布苔點的勁瘦枝條上,雪白的花苞,隻東南方一枝上有三五朵剛剛吐蕊。

  庭北一座不大的楠木閣子,梁柱都未髹飾,更無一絲雕縷,紙窗格中透出暖黃的燈光。小黃門先一跨上門前台階,輕聲道:“官家,崔軍使到了。”

  “進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崔白立即確認,這是官家本人。嗓音沒有內侍那種陰柔,語氣隨意而略帶疲憊,卻又溫和,不讓人覺得無禮。

  崔白三步上到門前,門內早有人拉開格扇。跨過門檻,當中有張長案,案後站著一個朱衣男子,正是不久前剛剛在宣德樓前見過的當今皇帝陛下。

  除了開門的小黃門,室內並無他人。崔白上前兩步,雙手合攏抱拳,左手在前,雙臂平伸,然後彎腰前俯,口中唱道:“樞密院管下第二司……”

  腰還沒躬到一半,面前案後的官前已經抬手出聲打斷崔白唱諾:“罷了,坐吧。”

  崔白微一楞,還是將個揖禮行完,直身叉手正立。開門的小黃門早已拿過一張杌子,輕輕放在了崔白身後。

  官家既然都還站著,崔白自然不會傻到真坐下。站直身看去,官家卻沒抬眼看自己,低頭看著案上的幾張紙,還有展開的一軸手卷。

  “你這字寫得有點奇怪啊。”官家皺了皺眉頭,說了句奇怪的話。

  崔白一時接上不上話。

  趙偀一時沒聽到回答,才抬起頭來,看著五步外叉手站立著的崔白,自失地一笑,招招手一指自己身旁:“過來,過來,還真當我是老虎麽?”

  崔白也不矯情,抬腳繞過長案,站到趙偀側後,看到案上放著三張字紙,一軸手卷。三張字紙卻都是自己寫的。一張皺巴巴的毛邊竹紙,正是督主手中那紙寫著《十六字令》的習字廢紙;另兩張詩箋,一張是在“會仙友”寫的《賀新郎·別離》,一張今夜寫下的《青玉案·元夕》。崔白目光迅速從自己寫的東西上掠過,定格在那軸手卷上。深黃的麻紙,一望可知是數百年古物,其上十數行蠅頭小楷,“……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壤皓腕於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無頭無尾,二百多字,是個殘篇。

  “王獻之洛神賦真跡殘卷?”崔白的目光再也移不開。

  “賈太師十年前獻上來的晉人書法殘紙。”趙偀轉頭盯著崔白看,“你怎麽就確定是王大令所書?”

  崔白一時語塞。在曾經那個時空,“玉版十三行”之名,學書者無人不曉,其原石在明代出土於西湖畔的半閑堂故址,為南宋時刻成。共十三行二百五十字,石色深暗泛綠,世稱碧玉版十三行。紙本墨跡,早已失傳。但現在,如何解釋自己的小楷與行楷的根基,都是從這紙來?須知這時空,王獻之洛神賦還未刊刻上石,更沒有照像製版與廉價的膠版印刷。別說崔白,普天下億萬人,若無機緣巧合,絕無可能看到此卷,更不要說日日臨習。

  “那天在會仙友,蘇大家看了我寫的字,曾經說,‘從王大令的洛神賦十三行中化出’,其時我也不知何意,也未敢冒昧相問。今天見了此帖,才恍然。”崔白低頭答道,隻以余光觀察趙偀的表情。

  趙偀看了崔白半晌,才開口道:“你從未見過此帖?”

  “是。”崔白大氣不敢出。我來到這時空,本就已是作弊,再多作幾次也無妨。

  趙偀輕歎一口氣,道:“此帖入藏內府已十年矣,想必你也無從能得見。這世間事,竟奇妙如此。我觀你寫的字,間架結體,章法布局,都與這洛神賦神形皆似。只是筆畫卻是更為勁挺囂張,稍失穠麗秀美。”

  崔白心道,那是你沒見過刻石。墨書一旦上石刊刻,刻工的技藝與自我,往往就替代了原書者的筆墨意趣。精良的刻工,能夠將筆畫輪廓複製得不差分毫,但刀刻的那種爽利懇切,非原筆墨可以比擬。原來那個時空,到了清中期,碑學大盛,甚至發展到以毛筆模仿石刻效果為書法正宗。

  想雖然是如此想,崔白卻也收獲非淺。原先學玉版十三行,先是臨寫影印的拓本,後來又是琢磨原刻石的照片。無論哪種,都是通過石刻複製品再去揣摸原書者的筆意,如今看到真本墨跡,卻是發現自己從前的解讀,有些恐怕並不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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