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這個時代,州牧和刺史之間的權力對比,可以說相差的不是一點點。
雖說這當中也有實權和虛權之分。
有兵權的,官職再小也都是牛人。
手上沒兵權的,給個天大的官職都是空落落的。
但有時候這種官職,就能夠體現出兵權的多寡。
比如董卓在被何進征召進京之前。
上一任天子靈帝,可就任命董卓為並州牧,而在此之前,州牧一般都是劉姓宗族才能夠擁有的位置。
足以見得,當兵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官職也會自動被施加到頭上。
如今呂布就是這個章程。
他的實力已經對董卓構成了極為嚴重的威脅。
所以董卓乾脆利用手中的天子以及朝廷百官。
直接給呂布封了個並州牧。
這下就讓呂布的級別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而且這和曹操的兗州牧可不一樣。
曹操只是被兗州本地一些宗族世家,給迎接著入主兗州的。
就連兗州牧的名號,都是自己給自己封的,完全沒有得到過朝廷的承認。
所以說出去也就是個野路子。
而呂布現在這個可不一樣。
這可是有漢天子的詔書,並且加蓋了印璽,是具有相當合法承認的。
這是在呂布成為千秋亭侯之後,再一次在地位上有了顯著提升。
軟實力和硬實力向來是需要齊頭並進,共同強化增長的。
而呂布在硬實力方面,已經很是強悍了,天下也少有能夠和他匹敵的存在。
如今這道詔書,倒是幫他把軟實力給稍微提起來了一點。
如此相互配合之下,呂布整體發展就沒了短板。
那他想要縱橫天下,將會更加簡單。
呂布從頭到尾仔細閱讀了一下這份詔書之後。
立馬滿臉笑容,樂呵呵的把詔書收了起來。
“天恩浩蕩,天恩浩蕩啊!”
“這都是陛下對我的看重,也全都仰仗太尉等朝中重臣對我的信任。”
“呂某倘若不接受的話,未免顯得有些不知人情。”
“況且這是朝廷的任命詔書,我自然無權拒絕。”
“也就多謝太尉千裡迢迢跑這一趟,替我傳詔書了。”
“您且放心,我此次巡視南陽郡,並不會花費太長的時間。”
“一月之內,我就會離開這裡,這個時間總不算長吧,也不至於讓朝廷產生什麽誤會。”
呂布表現出來的,活脫脫就像是一位看到了實際好處,就立馬改口的利益分子。
在拿到詔書之前,張口就是三五個月,半年一年的。
仿佛南陽郡有天大的事情要處理。
可是在拿到詔書之後,呂布立馬變得不一樣了。
直接把這個時間縮短到了一個月之內,就會離開南陽郡。
如此前後的反差,楊彪沒有感到奇怪。
他認為呂布就是在演戲,演給自己邊上那幾個人看的。
而事實上,跟著楊彪一起來的幾名董卓手下,也都被呂布這番表現有些迷惑了。
原來天下間傳聞,英雄無量的呂布,也是這樣一位利益主義者嗎?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呂布似乎已經答應了從兩郡邊界撤走。
那這樣一來的話,是不是就意味著長安的危機解除了?
意味著弘農郡也不會遭受被攻破的危險,南陽郡的兩扇大門之一就保住了。
這樣想想的話,自己等幾人的任務也算是完美完成。
雖說從頭到尾就沒說上一句話,都是楊太尉在說。
但更重要的只是在董卓面前表個功,對於這幾人來說,可是再實惠不過了。
這樣一來,這幾個人果然被呂布給迷惑住了。
心裡對於楊彪的警惕性立馬放松下來。
董卓要求他們挑撥楊彪和呂布之間的關系,並且嚴密監視楊彪的一舉一動。
在確定的任務完成之後,似乎這些附加條件也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
只要把這些告訴董太師,自己等幾人也算完美完成任務。
而事實上,呂布這番表現的確是故意裝出來的。
一個州牧的名號雖然有用,但也不至於讓他前後變臉如此之快。
呂布現在純粹就是為了配合一下楊彪。
在確認了呂布會在一個月之內撤兵之後,營帳內的氣氛立馬松懈下來。
依舊是呂布和楊彪閑聊了幾句。
接著讓幾人共同用了晚宴。
“太尉,如今這個時節,夜裡風大且寒冷,您可千萬要注意保暖。”
“務必在營帳當中要好好休息,倘若無事的話,也就最好不要四處走動了,以免染上風寒。”
呂布表示了一番關心,看起來好像只是隨口說的。
然而楊彪眼神卻微微收縮了一下。
隨後笑著回應道:“多謝奉先的掛念關懷了,老夫夜裡必定不會隨處走動。”
“好歹也一把年紀了,體格遠遠不如當年,要是染上點風寒,可就是天大的麻煩事。”
如此過後,呂布就讓士兵帶著楊彪幾人,去往安排好的營帳歇息。
而自己卻回到桌案前,一邊把詔書拿出來又看了幾遍。
一邊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腦海中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當天夜裡,氣溫的確是降了下來。
這裡畢竟已經屬於北方地帶。
而且現在偏向於秋冬時節,晝夜的溫差相差還是很大的。
尤其這夜間不僅氣溫低,風還大,冷颼颼的。
所以使者團的另外幾人都早早的就睡下了。
而呂布特意安排在另外一間營帳的楊彪,卻反倒身上穿戴整齊,並沒有要入睡的意思。
似乎在特意等待著什麽。
而這個時間沒有花太長,楊彪等來了一陣腳步聲。
一名士兵出現在他的營帳門口。
輕悄悄的把簾子給掀了起來。
“楊太尉,我家將軍有請!”
楊彪精神振奮了一下,趕忙站了起來。
“還請這位小兄弟在前面帶路!”
接著楊彪一邊整理著自己的外表和衣冠,一邊靜悄悄的跟著離開了營帳。
事實上到了這個時候,也已經能夠猜出來了。
楊彪就是在等待呂布派人來請他過去。
他之所以如此深夜還不睡。
就是因為之前呂布對他說的。
讓他夜裡呆在營帳當中,哪都別去。
這當然不會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問候語。
沒必要專門這麽強調這一點。
所以在楊彪的理解看來,呂布這就是在暗中提示自己,讓自己呆在營帳當中。
果然楊彪等來了呂布的人。
一路順著來到了呂布的中軍大營之後。
楊彪最後一次整理了一下衣冠,接著才掀開簾子進去。
“得虧了太尉還沒睡下,要不然今日夜裡恐怕還商談不了事情。”
呂布一見楊彪進來,立馬就笑著如此說道。
楊彪則是在呂布的邀請之下坐在了一旁。
同時回應了一句。
“可不是奉先讓我暫且不要休息的嗎,我可擔心著錯過了商談事情的好時機,所以一直都沒能睡下。”
呂布邀請楊彪坐下之後,也沒有那麽多繁文縟節,和白天恭維來恭維去的情形不一樣。
畢竟這是時間緊迫,涉及到許多實質性問題的商討環節。
也沒有白天那些人在旁邊作為觀眾,二人也不必演什麽戲。
所以楊彪一坐下之後,呂布就開門見山。
“實話對太尉說吧,此次我志在關中!”
相當直白。
一句話就把自己的目的完全說出來了。
而楊彪也一下子沒能夠反應過來,被呂布給震了震。
雖說心裡猜到了呂布的行動目的估計是這個。
但沒想到呂布居然毫不遮掩。
楊彪對呂布拱了拱手。
“不知奉先可有何想法?老夫願聞其詳。”
呂布這回也沒攤開什麽地圖,而是直接在桌子上畫了畫。
“欲得關中之地,必先取得弘農郡以及河東郡。”
“而河東郡本來就屬於河洛地區的一部分,早就已經收歸我所有。”
“因此如今緊要問題就是拿下弘農郡。”
“我雖然不知董卓為何要派太尉前來與我商討這件事情。”
“但與我而言,這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機會。”
“我看太尉與我並州軍之間,能夠有所合作關聯,不知您有什麽樣的看法?”
楊彪被呂布的直白,給說的有些愣愣的。
但消化了一陣子之後,還是平靜了下來。
“奉先既然這麽說,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董卓佔據關中之地,挾持當今天子和文武百官,乃是大逆不道之舉。”
“為人又隻知貪圖享樂,暴虐無比,整個關中之地早已被其搗鼓的烏煙瘴氣,甚至街面房間流轉的錢幣,都已經腐朽得一塌糊塗。”
“這些都還只是董卓罪狀的一部分,想要細細說來,恐怕幾日幾夜也不得停休。”
“因此關中之地,上到天子百官,中至商賈宗族,下到黎明百姓,販夫走卒。”
“人人苦於董卓久矣,恨不得食其血肉。”
“只可惜力量薄弱,未能夠有大軍,掀翻董卓所擁有的大量涼州兵。”
“所以關中之地上下只能忍氣吞聲,為其所奴役。”
“而今奉先既然有意要率軍蕩平關中之地,還朝野上下一個安寧,那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老夫是絕對讚成的。”
“只不過想要拿下弘農郡的話,恐怕就還要費些功夫了。”
“畢竟董卓為了防備於你,在弘農郡也是布置了大量的兵馬,恐怕先得解決了這些防守之兵,才能夠一路踏破,直奔長安。”
楊彪說到這,呂布心裡卻是冷笑了一聲。
果然都是人老成精。
別看楊彪一副和董卓苦大仇深,恨不得咬牙拚命的樣子。
但實際上優先考慮的,還是自己以及家族的利益。
在呂布沒有給出實際承諾之前,楊彪的托詞也是什麽董卓在弘農郡具有大量的兵力。
但實際上這句話就是扯。
楊家在弘農郡的勢力,就等同於袁家在汝南郡的掌控程度。
從上到下的各級官員,乃至駐軍之中的不少將領,可以說都是楊家的人。
就算不姓楊,也都是楊家這個派系的門人弟子。
如果楊彪想要配合的話,只要通知一聲楊家。
那估摸著呂布可以不用浪費一分一秒,直接從兩郡邊界跑到長安左近。
因此楊彪現在說的,也不過就是嘴上打的馬虎。
當然,呂布心裡冷笑歸冷笑,但談判是要正常進行的。
“太尉要這麽說的話,恐怕就有些許難度了,我畢竟才隻帶了數量不多的零星兵力。”
“如果要一路打到長安去,恐怕還不等到長安城下,所剩余的兵力就寥寥無幾了。”
“倘若要當真如此的話,那就太過艱難,這關中之地,我不可能花費如此大的代價去獲得。”
“這也就是我今夜找太尉前來的原因。”
楊彪繼續揣著明白裝糊塗。
“那不知奉先想要讓我做些什麽,隻管開口,我必定竭盡所能,為誅滅董賊出份力。”
呂布笑了笑。
“天下人人皆說,弘農楊氏,汝南袁氏,乃天下宗族,在本地擁有相當強悍的號召力。”
“所以我希望太尉能夠發動楊家子弟,在弘農郡中給個便利,如此一來,倒也方便我直奔長安而去,不必於路上耽誤太多時間,消耗大量兵力。”
講到這兒,就到了具體的細節商談了。
楊彪也就不再打什麽馬虎眼。
反倒也坐直了身體,神情鄭重的問道:“可奉先要知道,我這麽做的話,那得冒著巨大的風險。”
“倘若被董賊知道,恐怕我在長安的親眷老小,以及門人子弟,都將會被他屠戮一空。”
“如果需要我冒著這麽大的風險,號召楊家子弟全力相助奉先的話。”
“那老夫最終又能得到些什麽,或者說我楊家最終能得到些什麽?”
“如此道要請奉先為我解惑一番。”
“倘若值得我這麽去做的話,那就算冒些風險也無妨了。”
呂布從頭到尾目的明確,語言直白。
楊彪也相當直接的,開啟了具體價碼的商討環節。
雙方似乎直接進入了討價還價的流程。
呂布想要借用楊彪的號召力,動用整個弘農楊氏,為自己取得關中出份力。
而楊彪同樣想要借用呂布的手,來為楊家爭得一些利益。
這就要看雙方的價碼能不能夠談得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