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不是傻子,知道他並非是愛自己,只不過,她替他擋了劫,差點丟了命,他不過是想要報答罷了。
心上人早就死了,他的靈魂隨她而去。
而自己為他險些喪命,他欠自己一條命,所以若是這一個無用的軀殼可以抵債的話,他可以。
秦懷玉沒想到,原來雲昭的心裡一直都是這麽想的。
她忍不住想給師父辯駁:“師父這十多年一直都在尋你,他……心裡是真的有你的。”
可雲昭卻只是苦笑,道:“你們隻道,他這十多年都尋我,可懷玉你們不知道,他其實尋的,是藥。”
可以治好顧明淵的藥。
哪怕到現在,張成林都不知道,之所以他每次都能準確的找到自己,是因為她知道顧明淵的病症需要什麽藥,所以到了季節都會“恰好”在那個地方雲遊。
她死心了,不愛了,可那一點點的余灰卻還想要再見一見他。
哪怕,只是一面。
除此之外,她別無所求,也再不敢求。
秦懷玉看著雲昭心如死灰的眸子,良久才問道:“那您真的就一點點不信,他有真心麽?”
她跟師父之間,有著二十多年的漫長歲月,相隔半生,卻又有那樣的鴻溝不可逾越。
雲昭鼻子一酸,被她這話問的險些落下淚來。
她如何不信?
可是……
“若我跟他沒有關系,尚且還可以欺騙自己。可若是我接受了他,難道這一輩子,我都要去跟一個死人爭麽?”
張成林忘不掉那個女人,那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煙消雲散的女人。
可要知道,這世上最不好爭的,便是死人。
活人可以被遺忘,而逝去的,只會在懷念的歲月中,越發的銘刻在心。
她將一顆心都給了張成林,如何能夠甘心?可是,她更知道他忘不了那個人,所以,她只能放手。
成全自己,也成全他。
越聽雲昭的話,秦懷玉便越覺得心驚。
原來他們之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麽?
可若真的沒有機會,師父為何這麽多年都不肯放手的苦苦去追;若是真的沒有機會,雲昭又為何總是給師父一點希望,讓他可以找到自己呢。
還有……那個師父曾經的心頭好。
不知為何,秦懷玉總覺得,那個人似乎才是一切的根源。
畢竟,雲昭雖然總是用“那個女人”來代替她的名字,可對她並沒有恨意,相反,還帶著幾分憐憫。
那麽當年,又是怎樣的一個故事?
她心中萬千的疑惑未曾被解開,而雲昭卻已然起身。
雲昭的酒量極好,現下已經清醒的差不多了,起身的時候,雖然還有些踉蹌,可卻穩準的扶著柱子,站立好。
之後,她用盡量平和的聲音道:“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我也回去了。”
她今夜大抵真的是喝多了,所以才會跟一個小姑娘說這麽多。
聽得她這話,秦懷玉卻是搖頭道:“我送您回去吧。”
雲昭推拒不過,隻得跟著她一起朝著院子的方向走去。
誰知才走到門口,就見院落裡站著一個人。
縱然他如今已經年過半百,偏生站在那裡,依舊能瞬間吸引到自己的視線。
雲昭呼吸一滯,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而張成林身邊的顧明淵已經朝著這個方向走過來,行了禮道:“雲姨,我先帶懷玉回去了。”
秦懷玉還在稀裡糊塗的狀態中,就被顧明淵給拉走。待得走了好幾步之後,她才反應過來,下意識道:“咱們就這麽走了?師父他怎麽回來了,你們……”
她的問題好多,最後卻在顧明淵的笑聲中湮滅無聲。
而後,便見對方格外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輕聲笑道:“放心,師父自有分寸。夜深了,咱們回房可好?”
聽得這話,秦懷玉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什麽,因點頭道:“好。”
……
而此時的雲昭,還有些愣怔。
她想,一定是自己的酒喝多了。
否則怎麽就看到幻覺了呢?
眼前的張成林,再不複尋常時候那個吊兒郎當恨不能氣死人的模樣,眉眼含笑,滿是溫柔。
他一步步的朝著自己走來,聲音裡滿是柔情:“怎麽喝多了,張嘴。”
雲昭下意識的張口,下一刻就被對方塞了一顆解酒丸到嘴裡。
而後,他歎了口氣,替她將有些凌亂的發別在了而後,聲音裡滿是歎息:“陳年女兒紅,好喝麽?”
男人的聲音格外溫柔,溫柔的就像是當年的初見。
雲昭鼻子一酸,瞬間便落了淚下來。
見她哭了,張成林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將人攬在懷中,輕聲道:“雲娘,我這幾日去了個地方,在那裡準備了些東西,你跟我過去看看,可好?”
大抵是那酒的後勁兒太大了,所以清醒時候絕對不會答應的事情,在此時,便這麽順理成章的被她點頭應了下來。
而張成林,也終於松了口氣。
他準備了這些時日,終於可以展現給她看了。
……
秦懷玉跟著顧明淵回房之後,才想起來到底哪裡不對。
她又沒喝酒,雖說先前被那個酒氣熏得有幾分醉意,現下卻是全然清醒了。
這會兒見顧明淵將門關上,過來給自己脫鞋襪,她頓時把腳往後一縮,一面道:“您方才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見狀,顧明淵手上動作沒停,一面給她揉捏有些腫起來的腳,一面好脾氣的笑道:“說吧,有什麽想問的?”
秦懷玉卻有些語塞,想問的太多,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索性道:“嗯……就是師父你們這幾日去哪裡了?”
顧明淵如實交代:“師父給雲姨準備了一個驚喜,但是需要瞞著你們,所以便借故拉我下水。至於說的嚴重些,是想讓雲姨擔心。”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
秦懷玉歎了口氣,又問道:“那今夜呢?”
“傻子,你說今夜要做什麽?自然是將成果給她看啊。”
顧明淵捏了捏她的鼻尖,引來她不滿的躲閃,繼而又想起了先前雲昭的話,咬了咬唇,道:“我今夜聽了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