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錦書隱隱的從她的態度裡面聽出幾分驚惶不安來,也不再拿自家主子開玩笑,應聲便去了。
秦懷玉則是將手中的信扔到了炭盆裡,等到盡數燒成灰燼之後,這才轉身回了內室去換衣服去了。
顧明淵來的比報信的快,才過了盞茶時間,錦詩便進來回稟,道是:“王爺到了。”
秦懷玉才換好了衣服,正由著錦書給自己編發呢,聽得這話下意識往回扭頭,差點被發簪扎到了頭皮。
錦書連忙告罪,秦懷玉隨意擺了擺手,好在頭髮已經梳的差不多了,隻拿發簪固定好,她便起身朝外走去。
才走到門口,正跟顧明淵打了個照面。
“給王爺請安。”
丫鬟小廝們齊齊行禮,秦懷玉壓著心中的急切,自己則是迎上去問道:“不是說約莫半個時辰麽,王爺去跟舅舅他們打過照面了?”
也不知是不是秦懷玉的錯覺,這幾日不見,她總覺得顧明淵瞧著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臉上帶著疲憊,讓人看了便有些不落忍。
正月裡,正是最冷的時節,這會兒天色有些晚了,冷風入骨,顧明淵的身上都帶著冷意。
不過見到秦懷玉,他的冷意卻是跟著化開了幾分,隨著她進了房內,隨手將披風接下來遞給了丫鬟,自己則是回道:“已經跟他們見過面了,你這幾日可還好麽?”
事實上,因著怕秦懷玉等的時間長,他才故意讓人說的時間晚了些,跟莊府的人其實沒什麽太多好說的,打個照面寒暄幾句便也是了。
再加上前面也是一片忙亂,各處的客人都有,顧明淵在了,反倒是讓人拘束。
聽得他這話,秦懷玉點頭應了,給他倒了杯茶暖手,一面吩咐人道:“去端茶果點心來。”
之後又問顧明淵:“現在餓不餓,我讓丫鬟們端飯菜來吧?”
見她要去忙活,顧明淵失笑的攔著她,揮手讓丫鬟下去了,道:“不忙,你且坐著便是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
又細細的打量了秦懷玉的神情,見沒有那些悲傷過度的模樣,方才微微的松了口氣。
在京城的時候,他最擔心的便是秦懷玉會悲傷到食不下咽。
畢竟身處這個環境,難免心中被感染。
秦懷玉不知他在看什麽,疑惑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上,問道:“可是我臉上有東西不曾?”
聞言,顧明淵笑著又捏了捏她的臉,含糊道:“沒什麽,府上這幾日可有什麽事情發生麽?母親可還好,她沒事兒吧?”
除了莊二夫人鬧事兒之外,其他的倒也不算事情了,至於母親那裡,情緒也算是穩定。
秦懷玉搖頭,將這幾日的事情說了,末了又道:“這裡倒是一切都好,我倒是聽說,京城出事兒了?”
顧明淵原本就沒打算京城的事情會瞞過她,再加上她自己有人脈,想要打探消息實在是再簡單不過。
之所以自己先前沒有讓人特意送信給她周知,不過是因著不想讓她提心吊膽罷了。
因此這會兒顧明淵也沒瞞著,一一的從頭說了一遍,只是掠過去了那些驚險,隻說道:“現下靜嬪雖然逃了,但她的老巢也差不多被摸清楚了位置,尤其是先前抓到的那一批分舵之人,嘴裡可有不少東西呢。父皇的病有些重,他似乎是被人下了藥,但師父不在,我沒辦法確定。好在師父已經傳了信來,說是過兩日就回來,屆時他必然有辦法。”
他報喜不報憂,秦懷玉卻不是那麽容易被糊弄的。
聽到他這話,第一反應卻是歎了口氣道:“那王爺可有受傷?這幾日過的不輕松吧?”
這倒是真的沒有,不過後一句卻是真的。
但顧明淵卻沒將這話說出口,隻笑著道:“你看本王像是不輕松的模樣麽,放心吧,雖有些疲憊,尚在掌控之中。”
其實有諸多不在掌控的事情,但他總不願意讓秦懷玉擔心。
秦懷玉也知道他的性格,因此點了頭,倒也沒在說什麽。
至少她現在見到了人,也知道了顧明淵的確是安全的,這也讓她放下了一顆心。
待得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又確認了顧明淵無礙,秦懷玉掛念顧明淵的身體,便也不多言,讓丫鬟們傳了膳,等到吃過之後,二人便早早的歇下了。
翌日天色未亮便起了床。
今日秦老夫人下葬,昨夜裡府上幾乎是徹夜燈火通明,這時候外面天還黑著,可府上的喧囂聲卻不斷,哀樂也已然奏了起來。
顧明淵隨著府上的子孫們一起給秦老夫人磕了頭,就見秦毅也匆匆的趕來了。
昨日他本是要同顧明淵一起來的,只是京中臨時出了變故,故而晚了些時候,好在趕到了秦老夫人下葬之前,他作為一個女婿,規規矩矩的磕了頭,跟眾人簡單的寒暄了一番,待得時辰到了,便隨著送葬隊伍一起出去了。
顧明淵雖是王爺之尊,但此番卻也隻以外孫女婿的輩分跟在人群中,他做自己不覺得有什麽,反倒是讓那些小輩兒們有些膽戰心驚的。
既想跟人攀談,又生怕一句話錯了惹惱了人,反倒是心思都不在老太太身上了。
顧明淵全程不算冷臉,可他淡漠慣了,因此那模樣倒是勸退了不少想來搭訕的人。
只可惜,這裡面總有不長眼的。
“琳嬌給王爺請安。”
來人著了一身重孝,生的倒是好模樣,因著才哭過,那一雙眼睛越發瞧著霧雨迷蒙,頗有些動人的姿色。
顧明淵並不認得來人,而秦懷玉此時過去跟莊月蘭說話了,隻他一個人在一旁站著,這會兒看著來人,隻頷首示意,算是理會過人了。
見顧明淵態度冷淡,那女子咬了咬唇,繼續道:“表姐也實在是太怠慢您了,您好容易來一趟家裡,她怎麽能將您一個人晾在這裡呢。外面風大,您去帳內避避風吧?”
因著有僧道隨著送葬,中途又有做法的,所以這邊設的有道場,也有供家人暫且休息的地方。
顧明淵原就不樂意跟人擠著,這會兒見這女子的邀請,卻是神情微眯。
這麽些年,見識的人多了,隻掃一眼就知道她想做什麽,不過這是莊家的喪事,這女子的裝扮也是直系親屬,他無意在這個時候找事兒,索性隻淡漠道:“不必。”
說完這話,顧明淵便想轉身離開,卻被那女子攔住,眼神中也多了幾分委屈:“王爺,可是琳嬌說錯了什麽麽?我給你道歉了。”
她行禮的時候,耳朵上的耳環卻是隨著晃晃悠悠的,襯的那脖頸修長白皙,動作也帶著世家女的優雅。
動作倒是學的好,可惜規矩是半分沒看出來。
顧明淵這次連看也不看她了,正巧見到秦懷玉過來,因道:“母親那裡說定了?”
先前那會兒,是莊月蘭那邊叫秦懷玉過去,說是有什麽事情要問。
這會兒見她來了,他的淡漠瞬間一掃而空。
秦懷玉看了一眼一旁的莊琳嬌,又見她臉上的神情有異,點了點頭,問:“嗯,母親說讓咱們過去呢。”
一旁的莊琳嬌被她那眼神看的心裡發毛,卻不知想到了什麽,因咬唇道:“表姐別誤會,我只是看外面風大,所以想請王爺過去坐一坐,我沒別的意思。”
秦懷玉原本沒想搭理她,這會兒聽到了,倒是忍不住嗤了一聲,道:“你想讓我誤會什麽?”
那神情裡的沒有輕蔑,但是卻也沒將她放在眼裡。
這莊琳嬌是二夫人的么女,比秦懷玉小一歲,承襲了她的好樣貌……和沒腦子。
所以秦懷玉一向不太樂意理會對方,可是理會不理會是一回事兒,被對方騷擾又是另外一回事。
秦懷玉這話跟表情,落在莊琳嬌的眼裡,越發覺得屈辱,她咬唇,眼眶裡就含了淚水:“表姐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你別怪我。”
她要是真的道歉了,秦懷玉倒還懶得理會對方,可惜她說是道歉,那一雙眼睛卻是鉤子似的看著顧明淵,幾乎要黏在他的身上了。
秦懷玉心中冷笑,她還在呢,這是當自己瞎?
因此她隻淡淡道:“既然知道說錯話了,那就去跪著吧。”
這話一出,莊琳嬌瞬間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問道:“表姐,您讓我跪著?”
秦懷玉整好以暇的點了點頭,又吩咐了一聲侍衛,道:“看著她跪好了,若跪不標準,你就教教她。”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莊琳嬌自幼被父母嬌慣著,就連祖母那裡,雖然不喜歡她,可也沒有太多的苛責。
如今驟然被秦懷玉這麽一罰,瞬間就有些受不了:“表姐,我知道自己不會說話,可您也不必要這麽罰我吧?”
她說到這兒,又看向顧明淵道:“王爺,我真的跟您沒什麽,是表姐她誤會了。”
眼前人楚楚可憐,若是換成了別的男人,怕是早就心軟了。
偏顧明淵不是別的男人,而是一個眼裡只看得見秦懷玉的男人。
所以他壓根就沒搭理莊琳嬌這話,而是看向侍衛道:“聽不到王妃的吩咐?好好兒看著人,莊家沒規矩就罷了,別讓人以為王府也沒規矩。”
他話音落下,莊琳嬌便被侍衛一把摁在地上,強製性的讓她跪下了。
不止如此,嘴也被帕子堵上,省的對方哭喊,驚擾了旁邊的法事。
至於顧明淵,則是直接帶著秦懷玉離開,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對方。
秦懷玉先前不過是說說罷了,誰知道顧明淵居然真的這麽做了,不由得失笑道:“王爺這也太……當心傳出去,讓人說您小肚雞腸。”
對方卻是渾不在意,只是看向她問道:“那你覺得,本王是麽?”
眼前男人問的一本正經,秦懷玉則是搖頭笑:“您自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其他人的話,關我何事。”
他說的理直氣壯,倒是秦懷玉心中軟的一塌糊塗,手指下意識的去勾了勾他的手心。
被她這麽一使壞,顧明淵下意識抓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別鬧。”
秦懷玉惡作劇得逞,心裡那股悲傷也緩和了不少,再看外祖母下葬的陣仗,雖然依舊忍不住哭了,可到底沒有眼前昏黑的感覺了。
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已然臨近黃昏。
眾人隨著回了莊府之後,又將賓客們一一送走,才算是徹底的將這一場喪事辦了妥當。
顧明淵他們自然是住在府上的,原本說是今日就走,可眼下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趕夜路到底不安全,再加上莊月蘭幾乎哭暈過去,這會兒正在房中躺著,所以便改到了明日。
因著母親不舒服,夜裡的家宴秦懷玉就沒過去,只在房中陪著母親。
秦毅多年沒回來過,又是京中炙手可熱的人物,這樣一個妹夫,府上的幾個男人都想要拉近關系,故而他沒有躲開,跟顧明淵二人過去應酬了。
待得月上中天的時候,秦毅才回來,雖然喝了點酒,但還是清醒的。
進門之前,他先去偏房洗漱完,又換了熏過的衣服,確認身上酒氣淡到近乎沒有,方才去了內室。
莊月蘭已經睡了,秦懷玉正拿小剪子撿著燈花。
秦毅的腳步都放輕了不少:“你母親如何了?”
聞言, 秦懷玉低聲說了,因道:“母親才睡下不過盞茶時間,父親回來的正好,我才準備走呢。”
她說著,聞到秦毅身上的酒味兒,又將早先預備的醒酒茶端過來,道:“父親喝些茶吧,是醒酒的,免得您明日頭痛。”
自家女兒格外貼心,秦毅心中寬慰,應聲喝了,見時候不早,吩咐丫鬟將她送回房間去了。
誰知才出了門,就看到顧明淵站在門外等著她呢。
“王爺怎麽來了?”
聽得秦懷玉詢問,顧明淵微微一笑並不答話,只是拉著她的手,仔細叮囑:“小心台階。”
其實倒也沒什麽,雖然短短幾步路,他卻還擔心秦懷玉一個人,所以便過來接她了。
他不說,秦懷玉也能隱約猜到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