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顧明淵的眼眸內帶著溫情。
聞言,秦懷玉笑了一笑,點頭應道:“好。”
因著距離不遠,所以二人並未乘坐轎輦,而是攜手走了過去。
一路走去,並未見到幾個人,倒是難得的清淨。
顧明淵回眸,就見秦懷玉有些好奇,想了想,到底是開口解釋道:“自從母后仙逝,這條路上就被父皇下旨,禁止無事在此行走。”
當初皇后的死,起因是因著給皇帝擋災。所以皇后死了以後,便成了皇帝心中永遠不能觸碰的禁忌。
他非但不再立後,甚至連去鳳儀宮的必經之路上,都禁止宮人逗留,鳳儀宮中卻還是日日有人打掃,仿佛依舊住著人一般。
但不管是誰,都清楚的知道,這裡早已沒了主人,哪怕是皇帝,都不會在此過夜的。
鳳儀宮的門口有宮人守著,見顧明淵夫婦過來,齊齊的行禮:“參見王爺,王妃。”
顧明淵擺手示意她們起身,自己則是帶著秦懷玉進了正殿。
這殿內的陳設多年未曾變過,角落裡的花瓶中插著一捧新裁下來的花,有幽香滿室,格外的素雅。
若不是早知道這殿內已經許久未曾有人住過了,秦懷玉都要懷疑下一刻這內殿裡會走出一位宮裝麗人來。
然而這裡並不會走出什麽宮裝麗人,唯有正殿中央擺放著的一塊牌位。
“給母后磕個頭吧。”
聽得顧明淵這話,秦懷玉應了一聲,二人齊齊跪下,恭恭敬敬的給先皇后磕了頭。
待得起身之後,顧明淵吩咐了一聲,便有宮人遞了香過來。
秦懷玉伸手接過,與顧明淵一前一後的將香插在了香爐之內。
有風吹動著殿內的帷幔,連帶著這香煙都被吹散,散了滿殿的味道。
秦懷玉悄然去看顧明淵,見他的神情有些黯然,下意識的伸出手來,輕輕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感受到秦懷玉的動作,顧明淵回過頭來,卻見秦懷玉輕聲低喃道:“有我在呢。”
她的聲音輕的風一吹就散了,顧明淵卻是不由得彎了彎唇。
心裡的黯然散去了幾分,他回握住秦懷玉的手,看著牌位,在心底念道:“母后,您可瞧見了,這就是兒臣選定的人。”
他從未見過先皇后,但卻知道她是為了生下自己才丟了性命的。
就連張成林,他也曾經在酒後吐露過,當年之所以在那樣危險的情形下,自己還會回到京城來照拂顧明淵,也是因著先皇后的托付。
若非是因著她,就憑著皇帝那狗脾氣,張成林才不會管顧明淵的死活呢。
雖說自己從未見過母后,但是母后死後那麽久,都還有那樣多的人,因著她而對自己好。
平心而論,對於這個母后的感激和親情,都是後來在那些人的拚湊之下,一點點的圓滿起來的。
見顧明淵的情緒好了一些,秦懷玉才放下心來。
鳳儀宮中不算大,但勝在內中建築與陳設都十分的大氣。
顧明淵跟秦懷玉在這殿內呆了一會兒,便起身帶著她四處轉了轉:“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母后當年費盡心血布置的,本王帶你看看吧。”
也正是因為這裡的每個景致都包含著先皇后的心血,所以皇帝才會這麽多年都不準人們動這裡的擺設。
哪怕是斯人已逝,卻終歸還有一個可以叫自己懷念的地方。
秦懷玉看著這裡的擺設,不由得感歎道:“父皇對母后也算是一往情深了吧。”
前世裡,她是陪著顧明玨身邊的那一個,沒有誰比自己更清楚,之所以顧明玨跟那個位置遙遠,就是因為先皇后。
哪怕她已經死了多年,哪怕她的兒子並不願意坐上那個位置,但皇帝依舊在猶豫。
只要顧明淵說一句話,那個位置,誰都別想坐上去。
但是這話聽在顧明淵的耳朵裡,卻是忍不住譏諷一笑。
一往情深?
這話說來可笑。
先皇后死之前,皇帝並非是專寵,甚至當時還有一個十分囂張的寵妃。
然而先皇后死之後,皇帝倒是頓悟了自己人生中最喜歡的人是誰,其後越發癡情了起來。
雖說,顧明淵並不覺得他這一份癡情有多麽的重,與其說是他在懷念先皇后,倒不如說他是在追憶那個可以為了自己付出性命的感情罷了。
只是這話,顧明淵卻不會跟秦懷玉說,聽得她這話,點頭笑道:“興許吧。”
見顧明淵的神情有些黯然,秦懷玉心下略略一想便知道是因為什麽。
所謂睹物思人,不過如此。死去的人未必會感受到,但是活著的人卻是真真切切的在受著相思折磨。
見秦懷玉關切的小眼神,顧明淵不由得彎唇一笑,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道:“走吧,咱們繼續往前看。”
二人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說太多,這鳳儀宮中不大,不過片刻功夫就已經轉的差不多了。
眼見得時辰也不早了,顧明淵略想了一想,征求她的意見道:“若是你還有力氣,咱們就去良妃那裡吃個午飯。若你累了,咱們便現在就回去。”
先前皇帝便說讓他們二人過去的,秦懷玉就是累,也不會在嫁過來第二日便違背皇帝的意思。
因此聽得他這話,秦懷玉頓時便笑道:“自然是不累的,咱們現在就過去麽?”
顧明淵見她精神的確不錯,方才笑道:“若你還想在這兒待著,咱們就再坐一會兒。”
聞言,秦懷玉不由得搖頭笑道:“不了,咱們過去吧。”
現下已經臨近正午,這會兒過去,差不多坐盞茶時間就該用午膳了。
等到吃了飯,再略坐一會兒,也不過是待一個時辰的功夫,對於秦懷玉來說,這時間還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圍之內的。
見秦懷玉這表情不牽強,顧明淵這才點頭應了,帶著秦懷玉去了良妃宮中。
還未進門,就先聽得殿內傳來小姑娘軟萌的笑聲:“母妃這是欺負瑤兒,瑤兒要告訴父皇去!”
旋即便是良妃溫柔的聲音:“分明是你先搗亂的,還要惡人先告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