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的一番話讓夏姒不禁喜上眉梢,立馬屈身一禮道:“多謝殿下。”楊廣含笑點了點頭,而後擺手道:“你有孕在身,現在時辰已晚,暫且回去歇息吧。”
夏姒聽罷行禮退走,楊廣望著夏姒離去的背影,手指緊緊的攥成一個拳頭,目光十分陰沉。之前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穩住夏姒,以防夏姒狗急跳牆做出什麽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但楊廣對於夏姒的生死還是有些琢磨不定的,畢竟他還有一部分後世觀念鬧鬧的佔據著他的思想。至於墮胎,楊廣畢竟來自於那個後世風氣極為開放的年代,經過影視劇的洗腦和人人以渣男渣女為傲的社會現象,對於這種事,呵,一點心裡負擔都沒有,可見環境對於一個人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楊廣上輩子加這輩子雖然活了快四十歲,但不能用一個四十歲中年男人的智慧和閱歷去看他,因為他上輩子也就活到大學剛畢業。至於這輩子,大隋剛立國一年多,楊廣被封晉王也就一年左右,很少參與政務。一個人在學校待了一輩子,和一個人打小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所形成的三觀是不一樣的,學校尚有天真,走出學校,只剩下利益了,甚至有些人連親情的慰藉都得不到。
所以楊廣就去了楊緯之的房間,還好楊管家正在愁眉苦臉的在那裡算著帳,見楊廣進來,趕忙起身迎接。
楊廣並沒有坐,在那裡踱步片刻,才說道:“楊管家,夏姒懷孕了,這件事你是否知情?”
楊緯之見楊廣在那裡晃來晃去,本來就有些昏沉的腦袋更加昏沉,但楊廣這幾話讓楊緯之立馬精神一震,略顯迷茫的說道:“有孕了?不……不可能啊,這幾日我一直派人盯著夏姒,從未見她有什麽異常啊。”
“從未見過?”楊廣厲聲問道。
“從未見過!”楊緯之思索了一會兒,肯定的說道。
楊廣臉色陰晴不定,複又輕笑說道:“並非孤王不信楊管家,可楊管家覺得這王府真的乾淨嗎?”其實在楊廣上次遇刺之後,便覺得有可能是王府中人透露了這個消息,才引來了刺客。就算楊廣猜測錯誤,但梳理一遍王府,總歸對自己有益無害。
楊廣的這句話分明是懷疑王府不乾淨,有內鬼,這讓負責王府上下大小事宜的楊緯之頓時額頭冒出幾滴冷汗,因為楊緯之對於王府有內鬼這件事再清楚不過了!
楊緯之謹慎的跑去將房門關上,有些猶豫的說道:“殿下,府中的內鬼是有……”
“那為何不清除?”楊廣直接打斷了楊緯之的話。
“殿下,那是至尊的人,不能動!”楊緯之低聲的提醒楊廣。
“阿耶的人?”楊廣喃喃自語道,“父皇的人不要動,至於其它的,還有沒有?”
“殿下,王府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身家三世清白方可進王府。若是能有人假造身份進入王府,那必然不是什麽小官小吏能做到的。”楊緯之向楊廣解釋道。
楊廣聽完,不禁有些心煩意亂,那上次自己遇刺,難道還是朝廷的大人物做的?可是自己和他們近日無仇,往日無怨,他們又憑什麽來刺殺自己這樣一個皇子呢?
“殿下,夏姒有孕,如何處置?”楊緯之想在從楊廣這裡得到一個答案。
“墮胎即可。”良久,楊廣從嘴邊吐出了輕飄飄的四個字。
楊緯之又問道:“留夏姒命?”
楊廣僵持的身子渾身一泄氣,便顯得有些佝僂,說道:“留她一命吧,
囚禁府內,任何人不得接觸!” 楊廣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但目前來看,他只能用這個辦法來應對眼前的這件事情了。
楊緯之恭敬應諾,楊廣繼續說道:“明天,你徹查一遍王府,讓張衡的秘衛查他們祖上三代!若是查出內鬼,除了父皇的人,其余的一律除掉。務必不動聲色,秘密進行,明白了嗎?”
楊緯之重重的點了點頭,楊廣知道這個楊管家是個聰明人,也不再多言,便起身離開了。
處理完這件事情的楊廣,一股疲倦襲來,渾身都充斥著睡意。於是回到寢室,直接和衣而眠,沉沉的睡去了。
三更剛過,一個渾身浴血的騎兵叫開了晉陽的城門,縱馬躍過街道,往晉王府或者說並州總管府趕去……
“殿下?殿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將楊廣從睡夢中喚醒,楊廣眯著眼睛,有點惱火的看著面前的李靖,不知為何要在這個時間將他喚醒,擾了他的美夢。
“殿下,突厥犯境,邊將求援,事情緊急,王仆射急招殿下議事!”一旁又響起了楊緯之的聲音,楊廣一骨碌爬了起來,睡意盡去,看向眾人,不僅楊緯之在,李靖和裴寂也是在床榻之前。
楊廣疑惑的問道:“突厥犯境?”楊緯之點了點頭,說道:“王仆射等人已在議事廳,從邊境求援的士卒亦在。”
楊廣急忙穿上衣服,帶著裴寂和李靖匆匆的向議事廳走去。待趕到之時,廳中只有王韶、李徹和張衡三人,王韶皺著眉頭,李徹和張衡也是一臉凝重。三人見晉王趕到,皆起身行禮,楊廣還禮後,趕忙問道:“突厥已經攻進隋境了嗎?”
王韶點頭說道:“殿下,突厥此番發兵四十余萬,全面入侵邊境,決心之大,卻是未曾料到。”
楊廣左右看了看,發現之前說的那位求援的士卒並不在,於是問道:“不是說有一位求援的士卒嗎?人在何處?”
李徹答道:“士卒血戰逃生,精疲力竭,我等問過之後,便讓他先下去休息了。”
楊廣急忙問道:“那突厥所犯何處?又是何人求援?”王韶揉了揉太陽穴,說道:“殿下,突厥此次來勢洶洶,突利可汗帶兵五萬之眾進攻雲州,雲州數縣接連失守。和朔州相連的寇縣支撐不住,所以派人求援。寇縣位於雲、朔二州中間,若寇縣失守,朔州便完全任由突厥劫掠!”
李徹在旁邊補充道:“因為寇縣的重要性,突利可汗親自帶兵兩萬余人圍攻,其余突厥士兵在雲州四處劫掠,形勢危機。”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粗豪的聲音:“我等聽聞突厥來犯,特來請戰!”廳內眾人尋聲望去,發現門外站著史萬歲和徐烈二人,他們身披鎧甲,向廳內走來。
二人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聽聞之後,便匆匆的從軍營趕來。楊廣乃是河北道台尚書令,總管數州軍政,但麾下的王韶和李徹將這權力一分為二,王韶總管政事,李徹總管軍事。所以說若是要出證,楊廣可是做不了主,但一般來說,楊廣麾下臣子做出決定之後,也需要楊廣的肯定。
王韶看著二人,不知在想什麽,始終沒有說話。一旁的李徹倒是開口說道:“二位將軍勇氣可嘉,但據我所知,你們手下不過五千余士卒,怎能抵擋突利五萬大軍?”
史萬歲撇撇嘴,略顯不屑的說道:“齊安郡公可知我麾下五千余兒郎皆是精銳,自徐將軍操練三月以來,每日可食一餐肉,氣力日益增長。軍中更有五百具裝甲騎兵,區區突厥,兒郎們又有何懼?”
李徹長笑起身,說道:“史將軍性格十分豪勇,倒讓在下刮目相看。史將軍和徐將軍此去只需逐走突厥便可,不知二位可有信心?”
史萬歲和徐烈驚喜的對視一眼,李徹這話裡話外分明是同意二人出征驅逐突厥了,史萬歲立馬說道:“多謝齊安郡公,若突厥有一兵一卒入朔州,盡可拿在下的頭顱問罪!”
李徹緩緩坐下,沉重的說道:“朔州雖也是邊境,但十分重要,若是朔州失守,則整個河北都在突厥的馬蹄之下,到時並州危也。二位將軍肩上的擔子並不輕松,若寇縣失守,我也不拿你的頭顱問罪,戰死沙場才是我等的歸宿。”
史萬歲和徐烈面色逐漸凝重,也感覺到了此次出征的責任重大。李靖在一旁悄然拉了拉身邊楊廣的衣角,見楊廣有些疑惑的看來,便暗暗的向楊廣使眼色。楊廣立馬明了了李靖的心思,這廝也想隨軍出征!
楊廣轉著眼珠子,看著廳內的李徹幾人,含笑說道:“齊安郡公,孤王在軍營中廝混了三月,也算是有些心得吧?也算勉強能熟悉些軍務吧?”
李徹被楊廣的這兩個問題搞的有些糊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回答道:“殿下天資聰慧,想來些許軍務經過三個月的鍛煉,必然熟悉於心。”
楊廣聽罷,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既然齊安郡公都這樣說了,那孤王便陪著徐將軍和史將軍走這一遭吧!”
“什……什麽!”李徹險些跌下座位,連忙阻止道:“殿下,千金之體坐不垂堂啊!殿下怎可輕易涉險,這讓我等如何向至尊交代,萬萬不可!”
王韶也在那裡被楊廣嚇了一跳,待李徹說完之後,他接道:“殿下一人身系河北數百萬庶民,若殿下有何閃失,我等萬萬擔當不起。此次突厥人多勢眾,我軍隻得防守,殿下若出征,那突利可汗還不全力進攻,若真如此,殿下此去凶多吉少啊!”
楊廣心中暗暗叫苦,沒想到不過就是想出征,卻遭到了兩位重臣的阻止,楊廣隻得裝成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道:“孤王有幸被父皇封為晉王,任命河北道台尚書令。如果此次突厥犯我疆土,孤王沒有任何態度,那便是有負父皇信任!孤王所治數百萬子民,若聽聞他們的大王因為貪生怕死不敢出征,會作何反應?孤王豈不是有負子民所托?”
這一番話說出來,讓廳內所有人側目,裴寂本身對於出征便有些抗拒,畢竟戰場凶險,但楊廣所說不禁讓裴寂有些慚愧,當即也站出來說道:“殿下所說十分在理,若殿下一並出征,對於雲州和朔州百姓來說,無疑是一個定心丸,因為懼怕突厥而逃竄的流民必然大大減少,無論如何,也是一件極為有利的舉措。”
楊廣欣賞的看了看裴寂,其實他剛才那一番話就是為了出征,一方面是想真正的了解突厥這個異族的實力,突厥可是貫穿了南北朝和隋唐的一股勢力啊。另一方面,是他想出去躲個清淨,以便楊管家下手,他也不用跟著煩心。 而且這次出征,有史萬歲和徐烈陪同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王韶不斷的權衡利弊,終於還是下了決心,說道:“既然殿下堅持,出征也無妨,但切不可親臨戰場,兵事凶險,望殿下珍重。”
李徹見王韶已經同意,便不在堅持,附和道:“殿下,雲州境內本有鄉兵上萬,府兵也有一萬之多,想來殿下領著五千余人防守住寇縣雲州也並不是十分凶險,但還是望殿下不要輕易涉險。”
楊廣見王韶和李徹應允,立馬拍著胸脯保證道:“二位放心,孤王心中自知。”
之後又商量了一些出兵的細節,直至雞鳴,眾人才一一散去,史萬歲和徐烈也是準備出兵事宜去了。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大軍便可以出征北上,支援寇縣。
楊廣因為即將要出征,所以十分興奮,雖然昨夜睡了兩個多時辰,但此刻卻是精神奕奕,絲毫不見疲憊。興奮的楊廣拉著裴寂和李靖換上了威風凜凜的明光鎧,佩戴上了上好鋼鐵所製造而成的直刀,得意洋洋的在院中龍行虎步,忽然拔出直刀喊道:“就讓孤王代表正義消滅你吧!”
裴寂苦笑的看著院中耍威風的楊廣,正欲開口勸阻晉王這番幼稚的動作,但身旁的李靖不知何時,也跑到了院中,像模像樣的拔出了直刀,喊道:“就讓吾的這把正義之刀來清洗你們的罪惡吧!”
楊廣和李靖相視大笑,同時喊道:“殺啊!”
裴寂看著院落中的兩個人,隻覺得頭疼不已,扶額歎氣,自己這是造的什麽孽啊,跟了這麽一個大王,交了這樣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