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是女人的臉,說變就變。前兩天還是十分晴朗暖和的,眼看著天氣越來越暖和,昨夜突然刮起了北風,馬上就昏天暗地,電閃雷鳴,嘩啦啦的下起了雨,雨中還夾雜著不少的雪花。氣溫也驟然低了下來,風吹到身上十分刺骨,好端端的一個暖春,竟然演繹出幾分寒冬氣息來。
鐵匠鋪的徐大力天還沒亮就起來了,這幾天兵營不知發什麽瘋,要將幾千軍士的武器重新淬煉一番。嘿,管他那麽多呢,反正又不是沒給錢,只是這幾日加工加點的淬煉,好幾天都沒有回家了。
徐大力想起家中嬌滴滴的小娘子,嘿嘿傻笑了一會兒,想起前幾日自己告訴妻子應是一月半月的回不了家,妻子的戀戀不舍。忽然,徐大力打了一個寒顫,低聲咒罵了一句,回身找出了一件皮襖子,又拿出了妻子在他臨走時送他的一頂圓帽。
徐大力身穿紅色皮襖,頭戴綠色圓帽,倒也顯得十分精神。徐大力搓著手,呼著氣,打開了鐵匠鋪的人想看看到底怎麽回事。誰知道一開門,一陣刺骨的寒風夾著雨雪刮了進來,緊接著“撲通”一聲,不知道有什麽東西順著木門的開啟,直接就撲到了徐大力的身上。
這一來可將徐大力嚇了一跳,差點喊出聲來。徐大力細細一看,卻是一個渾身濕透的中年男子,想必早已經在屋簷前躲避風雪,凍的是奄奄一息,趴在門上,因此木門一開便倒了進來。
徐大力醒過神來,這才覺的寒風刺骨,忍不住哆嗦了兩下,趕緊把男子拖進了鐵匠鋪中,又將木門關上,大聲喊道:“大管、二鐵快起來幫忙。”
這兩人正是徐大力的兩個徒弟,二人正在酣睡,被徐大力這麽一叫,才紛紛起來,過來之後見徐大力拖著一個快要凍死的男子,都吃了一驚。趕緊該拿衣服的拿衣服,去煲薑湯的煲薑湯。一番忙亂下來,總算這人才悠悠醒來。
沒想到這中年男子一醒,卻驚惶的叫喊道:“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徐大力和兩個徒弟一聽之下,心裡涼了一半,原來還有個孩子在外面!趕緊又打開鐵匠鋪的木門,衝了出去果然看見在門墩右邊蜷縮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身上積著不少的雪花,看起來怕是凶多吉少了。
三人還沒來得及將孩子搬進來,突然二鐵惶急地喊道:“師父,大管你們看!怎麽回事?”
徐大力和大管順聲望去,都驚的呆了,只見這一條大街上,所有的屋簷下,竟然遍布著快要凍僵的人!加起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人。若是算上整個晉陽城,天知道有多少流民。
晉王府議事廳內,王韶、李徹、張衡等一眾重要官員齊聚於此,議論紛紛。楊廣正坐在正中位置,他昨夜睡的遲,剛剛被人從熱乎乎的被窩裡叫起來,心中很有些不爽快,見場面亂哄哄的,眉頭一皺,喝道:“吵什麽!究竟怎麽回事?王公,你來說吧!”
以前這種聚會議事,都是由王韶來主持的,楊廣就是坐在中間聽一聽而已。這一次楊廣出聲詢問,諸位官員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靜下聲來。王韶說道:“殿下,突厥來犯!”
“噢?”楊廣並不感到十分詫異,按時日計算,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王公,情況如何?”
“殿下,突厥以前齊的高寶寧部為先鋒,召集諸部數十萬大軍,現在高寶寧部和一些小部落正在大肆進攻武威、安定、天水等地。”王韶面色凝重地說道:“所幸我朝早有準備,
已將人畜大批轉移,又有兵將防守,損失並不算大。” 楊廣勉強一笑,他從未見過冷兵器的戰爭,但是異族入侵華夏大地的戰爭,讓他十分心痛。能夠稍稍緩解戰爭帶來的損失,總算也是好一點,卻也不足以欣慰。
王韶接著說道:“突厥對並州邊境之處亦有幾個小部落襲擊,但數量不多。而且邊境早有部署,已將將犯境的幾個小部落一一擊潰。只是邊民惶恐,家園被毀,隻得四處逃散,晉陽城昨夜大量流民湧進,人數多達數千。”
楊廣視察之時便見流民,不過也沒有想到竟然有幾千,在他的估算中應該不至於超過一千,而他今日去兵營操練之事也是泡湯了。楊廣“噌”的一身站起來,下意識的拉了拉自己新披上的一件裘衣,幾千流民啊,環顧四周,見議事的官員都無動於衷,不禁怒聲喝道:“那你們還坐在這裡幹什麽?不去救助流民嗎!”
廳中幾位官員也沒有想到楊廣會有這麽大的反應,都有些愣住了,竟沒有一個人敢應聲。王韶輕輕咳了一下,說道:“殿下稍安勿躁,我等請殿下出來,就是為了商議救助流民一事……”
“噤聲!”楊廣火氣更大,拍案喝道:“此事人命關天,如此多的流民在外面性命不保,汝等還悠閑的坐在這裡商議對策?等你們商議好了,這幾千流民還能活下幾個?而且這麽重要的事不早說,非要慢悠悠的匯報完突厥軍情才說,真是混帳!”
一番怒斥下來,整個議事廳一片寂靜,所有官員大氣都不敢出,王韶身為二品高官,平日自居晉王之師,又主持並州大小事務,就算是楊堅都沒有這麽斥責過他,臊的王韶是滿臉通紅,嘴唇哆嗦了幾下,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楊廣怒罵出口就已經有些後悔了,其他人也就算了,但王韶是自己的老師,自己怒罵一番,固然是出了口氣,但無疑讓他下不了台,而且其他官員面子上也是有些過不去。楊廣當即忍下怒氣,平和的說道:
“諸位莫怪,是孤王脾氣有些急躁,非是針對諸位。王公,孤王實在抱歉,萬望諸位不要責怪小子。”
王韶本有些抵觸心理,但聽到楊廣當面致歉,言語謙恭,隨即說道:“殿下心急,我等也是理解的,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