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功冒進素來就是用兵大忌,而公孫瓚顯然就犯了這個毛病,石門嶺之戰後,張純、丘力居等人率烏桓殘部向北逃竄,目標應該是白狼城。
實際上,進入要路溝之後,公孫瓚的人馬就已經進入烏桓人的地盤了,由石門嶺越是向北,越是深入烏桓人的核心地區。可公孫瓚一路殺的興起,根本沒在乎那些,就這麽一路追了下去,結果到了管子城,遭遇了後續來援的烏桓人圍攻,被迫困守城池,難以突圍了。
管子城,相傳是春秋戰國時期齊國名臣管子的名字命名的,它最初建造的時候,就是以軍事要塞的規格來建造的,目的是為了監視北方的山戎。既然是軍事要塞,那麽城高池深就是必然了,公孫瓚麾下總計近八千人馬被圍困於此,整個幽州一下就空了。
張吉給沈醉來這份信,並沒有催他返回徐無,也沒說讓他帶兵卻救援公孫瓚,隻是告訴他公孫瓚被圍,形勢危急,卻是沒說讓他具體怎麽做。
“沈都伯,白馬將軍被圍管子城,幽州兵力必然空虛,”盧辛也看到了錦帛上的內容,他稍一思索,說道,“此前,黃巾余孽蠢蠢欲動,一旦這個消息走漏,彼等必然作亂。當下,都伯手中有兵馬數百,若欲北上為白馬將軍解圍,實乃杯水車薪,無濟無事,但若是都伯肯留在莫縣,則北有涿縣、范陽兩地相呼應,南有澱水為屏障,進退之間,甚為從容。故而,依我之見,沈都伯當留在莫縣,莫要返轉徐無。”
沈醉當然也知道留在莫縣是最好的選擇,不說別的,就是麾下剛剛收攏的這五百步卒,如果他要返回徐無的話,這些兵他肯定帶不走,莫縣令也不可能允許他把人帶走。
可若是留下來,他又覺得有些對不起張吉的厚待,畢竟人家待他著實不錯。
“若是沈都伯心存疑慮,我可予張將軍書信一封,向他道明詳情,”盧辛顯然是看出了沈醉的疑慮,他笑了笑,伸手抹了抹頜下的三寸短須,說道,“我與那張吉算是舊識,想來他能聽我一言。”
“如此,便勞煩盧先生了,”沈醉躬身一禮,說道。
“呵呵,算不得勞煩,”盧辛擺手笑道,“況且我所費不過一封書信而已,這莫縣的安危卻是要仰仗都伯了。”
“吾定當與莫縣共存亡,”沈醉肅容道,“醉但有一息尚存,便絕不容那黃巾逆賊踏入莫縣一步。”
“都伯真爽直豪傑也,”盧辛抱拳還禮,語氣真誠地說道。
送走了盧辛,沈醉開始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新兵的訓練裡,數百匹麻布被趕製成了新兵的軍服,作為統一武器的長槍也被配發下去,同時,新兵的訓練也從最初的刺殺術、隊形隊列操演,發展到了負重越野,障礙攀爬等一系列後世常見的體能訓練上。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范陽郡的局勢開始逐漸惡化,從方城、蓉城、故安,乃至於從冀州渤海、河間、中山國等地湧來的難民,每天幾乎是絡繹不絕,從這些難民口中得知的消息證明,冀州、青州、徐州境內的黃巾賊再次造反作亂,聲勢大漲。此前不久,中山國相臧F帥兵剿賊,卻在唐縣被黃巾軍打的大敗,至此,中山國北,范陽郡南的一大片地區盡落賊手。
不過旬月,時節入秋,天氣轉涼,沈醉派出的探馬頻頻發現往莫縣一帶偵查的黃巾軍哨騎,有時四五騎,有時卻多達十余騎,很明顯,這是黃巾賊有了向澱水以北、涿縣方向運動的企圖。
為了防止黃巾軍輕松渡河,
襲擊莫縣,沈醉命令手下軍士沿河收繳船隻,但凡是能夠用來渡河的船隻,不管是舟船還是木筏,統統收繳集中,務使黃巾軍尋不到片木過河。 但無論沈醉做的準備工作如何完備,黃巾軍該來還是會來的。因無人能製,幽、冀一帶的黃巾軍愈發勢大,不過兩三月間,借著裹挾流民以及招募同屬的手段,這股黃巾軍的勢力號稱過了百萬,其首領為常山人張燕。月前,張燕對所部黃巾軍進行了整改,廢除了黃巾的稱號,而改稱所部為“黑山軍”。
黑山軍成軍之後,便開始對周邊州郡大肆寇略,莫縣自然而無法幸免,成為黑山軍北上的首要攻擊目標。
秋雨綿綿,浸潤天地。
澱水河邊,沈醉騎乘著他的戰馬,沿著泥濘的河堤緩緩西行。
大河對面,綿延著一眼望不道邊際的營寨,營寨內的軍帳大多破舊不堪,扎滿了補丁,有些士卒甚至連營帳都沒有,就是用茅草樹枝臨時搭一個窩棚出來,躲在其中避雨。
這是黑山軍的營寨,中軍遠離河岸,遠遠眺望過去,隻能看到孫、王兩大帥旗在雨中垂頭喪氣的低垂著。
孫代表的是孫輕,王則是代表的王當,這兩人為張燕麾下小帥,此次將兵4萬來攻莫縣,軍營就設在河對面的岸邊,一座座軍帳星羅棋布,雜亂無章,顯現出一種雜亂無序的狀態。
孫王二人所率領的黑山軍並非精銳,其中絕大部分士卒都是被裹挾的難民,真正的精銳士卒估計連總人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即便如此,沈醉也不敢貿貿然的帶兵前去搦戰,畢竟雙方的兵力相差太懸殊了。
因為連日陰雨的關系,河堤上泥土松軟,戰馬踩踏上去,整支馬蹄都會陷入泥中,為了不傷到戰馬,沈醉沿著河堤走出不遠便退回到岸上,而後隔著河再次望向對岸。
在他身後不遠處,一行騎在馬上的人正快速向這邊接近。聽到馬蹄聲響動,沈醉在馬上轉過身,朝這行來人看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的表情。
這一行人中,領頭的是莫縣縣尉齊椎,但他身後一個身材魁梧、容貌出眾的年輕人卻是從未見過,別看此人年輕,但顧盼之間自有威儀,顯然並不是什麽普通人。
這兩人的身後,還跟著六七名騎兵,不過看樣子就知道這些騎兵都是隨從,應該還是那年輕人的隨從。
“沈都伯,沈都伯!”一行人馳近,齊椎便高聲喊道。
沈醉打馬轉身,微笑著迎上去,問道:“齊縣尉。”
“沈都伯,幸事啊,今日我莫縣又曾一強援,對付那黃巾賊又多了幾分把握。”騎馬奔到沈醉近前,齊椎笑道,“來,且容我為你介紹。”
說著,他指了指身邊的年輕人,說道:“此乃慎侯座下從事,聶翁壹之後,張遼,張文遠將軍。張將軍,這位便是沈醉沈都伯了。”
張遼?!
沈醉眼睛眯了眯,上下打量年輕人一眼,他是這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見到眼前這麽個大人物。
張遼張文遠,這可是武成王廟六十四將之一,三國時期屈指可數的名將,若從實力上說,怎麽也能在三國諸多將才中排到前十,而且,盡管這家夥前後追隨的主公比呂布還要多,可人家的人品卻沒有敗掉,最後落了個善終。
“原來是張遼將軍當面,末將沈醉,”打量對方一眼,沈醉翻身下馬,拱手說道。
“不敢,沈都伯多禮了,”張遼也趕緊從馬上下來,回禮道。盡管齊椎介紹他的時候,說他是慎侯,也就是大將軍何進的從事,實際上並不是那麽回事,本身他並不是何進的從事,而是並州刺史丁原座下的從事。年初,丁原將他派到洛陽,原本是想將他留在洛陽的,結果,不久前何進又將他從洛陽踹了出來,隻說是讓他去河北募兵, 給了他一個牙門將的身份,所以,他現在的級別比沈醉也高不到哪去。
“張將軍從洛陽來,身邊帶有精騎200騎,”齊椎這時候插口說道,“聽聞有黃巾賊來犯莫縣,願留下來與我等共抗之。”
“賊人勢眾,騎兵200騎不過杯水車薪罷了,”張遼皺了皺眉,說道,“隻是不知沈都伯可有卻敵良策?”
200騎兵?沈醉眼前一亮,他手上自有騎兵100,若是再加上張遼的200騎,那就是300騎兵了,不要小瞧這300騎兵,在騎兵稀缺的這個年頭裡,這已經是一支很強大的力量了。
“完全的良策自是未有,但行險一搏的計策卻是有的,”沈醉扭頭看向河對岸黃巾軍雜亂無章的營地,微笑道,“隻是不知張將軍可願與我等搏上一搏。”
“哦,未知沈都伯有何策?”張遼好奇的問道。
“我觀對岸軍營錯雜絮亂,毫無規製可言,且軍帳與軍帳間間隔隻有二三步,或三五步,就此連綿成片,毫無章法,”沈醉伸手指了指對面的軍營,說道。
“都伯想用火攻?”張遼皺了皺眉,插嘴道。
“不錯,”沈醉點頭說道,這個計策他已經構思好幾天了,之前沒有下定決心,是因為他手中的騎兵太少,隻有百十人,可是現在加上張遼的200騎兵,差不多已經夠用了。
“火攻之策固然不錯,但此刻用之未必可行,”張遼抬頭看了看陰雨綿綿的天,搖頭說道。
“這雨明日必停,”沈醉笑了笑,信心十足的說道,“且今後數日,都將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