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聚眾滋事?”沈醉停住馬,等著陳四十奔到面前,才沉聲問道。
“是丁寅什的崔壽,”陳四十扯了扯韁繩,停在沈醉側面,小聲說道,“據他所言,這陳姓的大族擄了他家二嫂,還使人打傷了他的侄子,他此番前來討還公道,又被陳家下人打賞,故此才跳動袍澤前來尋仇。”
“他家二嫂?”崔壽這個人沈醉有些印象,是新歸到他麾下的一名騎卒。
“他二哥便是丁寅什的崔福,十天前歿在了石門嶺,”見他皺起眉頭,陳四十又補充了一句。
一聽這個,沈醉的臉色頓時便冷了下來,他瞟了陳四十一眼,沉聲問道:“可是實情?”
陳四十被他如冷電一般的眼神驚得一顫,急忙回答道:“卻是實情,那陳家有幾個悍勇的家奴,為首一人馬上功夫了得,他隻言崔壽的二嫂范氏以被他家陳二公子看中,故此......”
沈醉沒再聽他說下去,隻是雙腿一夾馬腹,催馬走向陳家府邸。
陳家當是這徐無縣的豪族,敞亮的府門前,分左右豎著兩根恢弘的柱子,柱子為漆黑色,丈余高,頂部覆有瓦筒。這東西沈醉認識,在這年代,類似的柱子不是誰家都能立的,必須是家中出過五品以上官員的大族才能立。兩根柱子,左邊一根用來記載家族功勞,故名為“閥”,右邊一根象征經歷久遠,故名為“閱”,兩根柱子就是“閥閱”,所謂“門閥”便是由此而來。
只看這閥閱的存在,便知道這陳家定然是大族,至少是家中有人在朝為官,而且是五品以上的高官。
雖然知道兩根柱子是閥閱,可沈醉卻不在乎這個,他徑直驅馬走到府門外,就停在兩根柱子之間,抬頭看向陳家的府門。
此時,陳家府門前的滴雨簷下,分左右站立著五名身穿短打的家奴,手中具有刀盾,當中一人身材魁梧壯碩,豹頭環眼,手持一柄扎了紅纓的步槊,看著很是威猛。
沈醉停馬駐足,盯著府門上的牌匾看了片刻,這才伸手摘下馬側的長槍,盯住了那名豹頭環眼的壯漢問道:“我且問你,崔福之妻范氏可是在這陳府?”
“你是何人?”壯漢瞟他一眼,不屑的問道。
“我隻問你,崔福之妻范氏是否在這陳府,”沈醉抖了抖手中的長槍,再次問道。
“是又如何?”壯漢冷笑道。
“若是,你便去告知府上,速將這范氏送回,且需送上縑帛60匹,以為補償,”沈醉點點頭,冷聲說道,“若是不然,盞茶之後,我當到府上自取。”
沈醉這麽說,自然是給對方留了余地的,當然,他也知道對方不可能接受,但無論他們接不接受,道理他都佔住了。
“呸!好大的口氣,”壯漢狠狠啐了口唾沫,罵道,“一個曲曲都伯,也敢到此犬吠,你們幾個,趕緊把這失心瘋的家夥趕走,莫要礙了家中主人們的眼。”
聽了壯漢的吩咐,幾名家奴獰笑握刀,刀也不拔出來,就那麽帶著刀鞘揮舞起來,一邊走下台階,一邊朝著沈醉驅趕過來,嘴裡還吆喝著走啊滾啊之類的話。
見幾個家奴走過來,沈醉冷笑一聲,手中長槍一旋,槍尖倒持,渾圓的槍杆如長蛇吐信一般戳出去,正中當先一名家奴的胸膛,他戳槍的力道看似不大,輕描淡寫的,但被戳中的家奴卻是悶哼一聲,整個人倒飛而出,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府前的台階上,哼唧了半天也沒能再爬起來。
這看似綿軟但實則凌厲的一槍,
將在場的人全都嚇了一跳,包括滴雨簷下的壯漢都是瞳孔一縮。幾個家奴眼光有限,還看不出這一槍中的門道,壯漢卻是看得清楚,這輕描淡寫的一槍中,實際上包含了很高明的一路扎槍術,用的是巧勁,那名倒飛而出的家奴,實際上是被槍杆的彈力給崩飛出去的,馬上來人使得力氣實則並不大。 眼看一名同伴被打飛,剩下的幾名家奴愣了片刻,而後回過神來,都呼喝著衝上來,其中一個更是抽刀出鞘,對著沈醉胯下戰馬的臀後部位斬過來。
沈醉卻是不為所動,他嘴角噙著冷笑,仍舊是用槍杆將兩名撲來的家奴一一戳飛回去,而對那最後一名抽刀在手的家奴,他卻毫不理會。
劈來的環首刀帶著破風聲,眼看就要砍中馬臀,這通體青白的戰馬突然往前小跳一步,恰到好處的避開了刀鋒,而後便是唏律律的一揚後蹄。家奴一刀劈空,失了力道,整個人往前栽過來,眼看就要狗吃屎的撲倒在地,卻被迎面而來的一隻馬蹄踹在臉上,整個人都被踹的橫飛出去,跌落在地時,腦漿被雨水衝開,眼看是不活了。
“你這賊軍竟敢在陳府門前殺人?”眼看著手下被當場踹死一個,剩余三個也是倒地不起,滴雨簷下的壯漢咬牙說道。
此時,長街兩側已經聚了不少人,有沈醉手下的士卒,也有徐無縣內的賊捕,當然,更多的還是一些好事的百姓。
沈醉也不理他,隻是朝長街兩側看了看,突的提高嗓門說道:“我乃白馬將軍麾下都伯沈醉,前番隨同將軍往奪盧龍塞,殺卻烏桓賊兵,麾下多有死傷。這陳府眾人,於烏桓賊兵圍城之時,未曾為我徐無出得一人,獻得一糧,卻於我軍出塞之際,掠奪我戰歿士卒之妻室,實非人也。”
話說到這兒,沈醉撥馬上前,一直走到陳府門前,離著那壯漢不過幾步之遙,這才厲喝大喝:“此等惡賊,我當殺之!”
門下的壯漢終於按耐不住,他跨前一步,手中步槊當空一舞,照準沈醉戰馬的前額戳了過來。
沈醉哼了一聲,手中的長槍一轉,槍頭如同擺動的蛇頭一般,恰好擋在步槊前頭,槍頭輕顫跳動中,當的一聲擊在步槊上,竟然將步槊擊的凌空跳起,順勢也將壯漢震得連連後退。
沈醉這看似沒什麽力道的一手,名為“攔槍式”,就是依靠長槍的抖顫來撞擊對手的兵器,從而將對手的兵器蕩開。這裡面靠的是一手巧勁,類似於四兩撥千斤。
此前,在射殺速仆丸之後,沈醉得到了一個大禮包,從中開出的獎品就是一套槍法,名為“馬上大槍術”,屬於馬戰的基本技法,其中隻有三種槍法,分別是攔槍術、拿槍術以及扎槍術。別小看這種隻有三種術的槍法,畢竟它不是招式,而是槍術,而且三種槍術還能相互組合,比如說扎拿槍術、攔拿槍術等等。
在用掉了這個“馬上大槍術”的技能之後,沈醉騎射的角色後方,出現了一個若隱若現的新角色,那就是“騎將”,不過,要想將這個騎將角色激活,他還必須將騎射與弓箭兵的全部技能點滿才成。
將壯漢擊退之後,沈醉也不著急,他提著韁繩,又向前行進了兩步,胯下戰馬的兩隻前蹄已經上了府門前的台階。
就在這時,原本緊閉的陳府府門轟然一聲打開,一隊頂盔帶甲、手持鉤鑲和環首刀的軍卒從門內湧出來,呼啦啦擋在了沈醉的馬前。
不用懷疑,這些軍卒並不是真正的軍人,他們同樣是陳家的家奴。自從黃巾作亂以來,朝廷命各地組織武裝鎮壓黃巾以來,類似陳家這樣的高門大族就開始豢養私軍,這也是軍閥出現的征兆。
看到陳府內湧出一群私兵,還擋住了沈醉的路,沈醉麾下的幾十號人也呼啦啦的圍了過來, 雙方就在陳府的府門前形成了對峙。
“你是何人,怎敢如此跋扈?”陳府的私兵後方,一名頭戴一梁進賢冠的中年人盯著沈醉,厲聲喝問道。
“你又是何人?”沈醉看著對方,眯眼問道。
“我乃安次縣令陳隨,”中年人高聲說道。
安次是個縣城,屬漁陽郡,離這裡倒是不很遠。
“既是縣令,當知何為國法,”盡管對方是個縣令,可沈醉也不怵頭,他說道,“陳府使人擄掠士卒家眷,且施暴傷人,不知按我大漢律令該當如何曲處。”
陳隨愣了愣,隨即皺眉,朝身邊一名魁梧的大漢小聲問了句什麽。魁梧大漢面露難色,遲疑良久,才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
“孽畜!不當人子!”陳隨聽的大怒,厲聲喝道,“速速將人給我找來!”
“喏!”壯漢應了一聲,轉身飛奔而去。
等到壯漢走遠了,陳隨才看了沈醉一眼,說道:“此事卻是我陳家有錯在先,想要如何,你且明言。”
“將范氏送回,以縑帛60匹為賠償,”沈醉說道。
“好,便依你,”陳隨點點頭,說道,看得出,這倒是個明理的人。
沈醉松了口氣,類似陳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他也不想得罪的太過了,畢竟這是漢末。
就在雨中安靜的等著,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陳府院內才走來出來一夥人,當先的是一名手中撐傘的浮華年輕人,面容白淨,隻是滿臉的奸邪之色。而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名家奴並一個渾身濕透哭哭啼啼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