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七娘一說“和日本人有關”，三個人都引起了注意。

　　如果是這個爛婆娘無理取鬧，到這兒打情罵俏，轟出去就是了，但是看她的神情話語，顯然另有他事。若是真涉及日本人，就不可等閑視之了。

　　小毛和丁飛虎、王大貴對望一眼，問道:“到底什麽事?”

　　桑七娘收起臉上的媚笑，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前幾天，我在灤河渡口，探聽到一樁走私案，有一宗秘密貨物，其中包括軍火……”

　　“軍火?”

　　三個人登時便興奮起來，軍火，這可太誘人了。

　　“對，”桑七娘的目光裡，露出貪婪的神色，“軍火，各位，你們不是憲兵嗎?正好，可以把它悄悄砸了，然後……嘿嘿，那可就發財了。”

　　她哪裡知道，這三個“憲兵”都是假冒的啊。

　　小毛微微一笑，“桑七娘，按照章程，我們發現走私軍火，應該報告上峰，嚴查嚴辦，自個兒中飽私囊，那可不成呀。”

　　“屁，”桑七娘瞪了小毛一眼，“少跟老娘打官腔，你們這一套，我見得多了，你個毛孩子，你是哪路妖精，還瞞得過老娘?說，你在乾憲兵之前，是不是撬門溜鎖的?哼哼，我一眼就知道你脫了褲子，裡邊有沒有貨……”

　　桑七娘說得倒是不錯，這年月，哪有“稟正無私”的人?憲兵、軍官、政府要員……誰不是借著權勢，貪贓枉法?

　　小毛攔住她的胡說八道，“得得……你先說說，這批貨，到底是誰的?若是咱們惹不起的人，打不著狐狸，還得落一嘴騷。”

　　“嗯，這才是明白話，”桑七娘吐了一個煙圈，伸手拍拍小毛的肩膀，“我探聽了一把，貨的主人，叫陳伍雲……”

　　“陳伍雲?”小毛愣了一下，自己從齊班長那裡弄來的那張“請柬”，不正是送給陳伍雲的嗎?這個陳伍雲，是什麽人?

　　“對，”桑七娘小說道:“陳伍雲是響水鎮保安團的團長，算是個地頭蛇，根子麽……據說和日本駐軍曹長山本，狗扯羊皮，算不上太硬。你們是憲兵，完全可以拿得下來。”

　　小毛明白了。

　　桑七娘獲悉了陳伍雲這批走私生意，想半路截下來，發個橫財，可是她又沒這份能力，因此想傍上憲兵，臨時“搭夥”。

　　說實話，在這個年月裡，這樣的事，多了去了。

　　憲兵仗著手裡的權勢，橫搶豎奪，查獲私貨後據為己有，司空見慣，幾乎成了慣例。兵荒馬亂的年月，誰不想趁亂發財?

　　桑七娘的目光，還是很準的。

　　這事……其實對於八路軍偵察員來說，是絕不可放過的機會。管它什麽山本，管它什麽根子硬不硬，老子就是搶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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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貴問桑七娘，“你為什麽不和齊班長合作?”

　　“廢話，”桑七娘衝王大貴一瞪眼，“那個蠢驢，也能成事?老娘跟他膘一膀子，只不過是閑著沒事兒，玩玩兒罷了，那個王八蛋，又沒錢，又沒勢……你別提他了行不行。”

　　“嘿嘿，你不怕我們弄了貨，把你給甩了?”

　　桑七娘惡狠狠地瞪著王大貴，“哼，涮老娘，你也掃聽掃聽，桑七娘是幹什麽吃的，你個王八蛋……小毛，咱們倆合作就行，別加這個臭胖子……”

　　王大貴哈哈一笑，“別鬧別鬧，我逗你玩兒呢，桑七娘，咱們要搞，可要講江湖規矩，二八分成，我們八，你二……”

　　“不行，三七開，

否則，一拍兩散。”　　……

　　坐在旁邊的丁飛虎，一直隱在黑燈影裡，默默抽煙，沒有說話。

　　他靜靜地聽著小毛和王大貴與桑七娘討價還價，一聲不吭，桑七娘也一直沒理他。也許，她把丁飛虎當成是王大貴的“跟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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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談妥了“價錢”，雙方宣布“成交”。

　　桑七娘揚起臉來，瞅著王大貴，“喂，胖子，咱們就算是朋友了，同在江湖走，船行八面風。”

　　“那是，山不轉水轉，一碗水大家喝，沒人氣的摘瓢。”

　　“哼，死胖子，老娘認識你以來，就聽你說了這麽一句人話，”桑七娘衝著王大貴拋了個媚眼兒，“好了，我累了，怎麽著，我就在這屋裡睡吧。”

　　“不行，你回齊班長那兒去吧。”

　　“你跟老娘扯什麽玄乎套，好象你是正人君子似的……”

　　“一碼是一碼，你再不滾蛋，老子把你扒光了扔出去。”

　　“王八蛋……沒人心的貨……”桑七娘一邊罵道，悻悻地轉身走出門去，臨到門口，又轉回身衝小毛甩了個眼神兒，“兄弟，下回咱們姐兒倆合作，別理這個死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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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桑七娘， 三個人湊在一塊兒，小聲商量起來。

　　“隊長，這事兒，我覺得可以乾一票，桑七娘這個浪女人，雖然不靠譜兒，但是消息應該是準確的。”

　　“乾，”丁飛虎毫不猶豫地說:“送上門的便宜，不揀是傻瓜，桑七娘這個人……雖然濫點兒，但這情報很及時，我簡直有點喜歡她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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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丁飛虎等人剛剛起床，就聽到隔壁一迭連聲的怒罵聲。

　　“王八蛋，臭爛貨……”

　　小毛拉開屋門，只見齊班長氣急敗壞地從屋裡走出來，瞪著眼睛，罵罵咧咧，滿面怒火。

　　“怎麽了，齊老兄?”

　　“這個爛騷貨，半夜裡偷了我的東西，一塊懷表，一塊銀洋，幾張老頭票，全給偷走了，連一丁點也沒剩下，悄悄就跑了，王八蛋，千刀萬剮的騷狐狸……”

　　小毛被他給逗笑了，“你算了，齊兄，這個女人，你是真不明白假不明白，她會是個正經貨?貼上你，不就是衝著你腰包裡那幾張鈔票麽?你佔了便宜，還想白佔?”

　　“可我們講好了價錢的，她不夠意思……”

　　“你算了吧，你自己色迷心竅，還說別人不夠意思，我看，她沒把你褲子偷走，讓你光著屁股出門，就算是客氣的了。”小毛奚落道。

　　“哼。”

　　小毛不再理會氣急敗壞的齊班長，轉身回到屋裡。卻又聽到齊班長在外面大呼小叫起來:

　　“老子的自行車哪兒去了?王八蛋，連老子的自行車也給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