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的話，象是一盆冷水，澆在了熱騰騰的屋裡。

滿屋的人……都愣了。氣氛一下僵起來。

……

什麽?石野……沒有死?

開什麽玩笑！

丁飛虎一把抓住小毛的胳膊，急急地問道:“怎麽回事?你說清楚點兒。”

“隊長，指導員，我去仇海山的家裡，聽仇海山親自說的，就在今天上午，石野在煤炭事務所，召開了特工系統會議，改組特務機構，特別偵緝隊長不再由阪田兼任，改由一名叫做‘鈴木’的日本鬼子……”

“真的嗎?”丁飛虎還不死心，追問道。

其實……他的心裡已經完全明白了。

石野真的沒死。

除了石野，還有誰，能夠免去阪田的“特別偵緝隊長”職務?

小毛肯定地點了點頭，“千真萬確，石野活得好好的，據仇海山說，那天跟著冷士良去火車站的所謂‘石野’，其實是個假的，冒牌貨，找了個胖漢奸冒充的……”

……

一屋子的偵察員，冷場了。

大家都有些傻眼。

那些放在桌上的鹵肉、燒酒……似乎一瞬間都成了笑話。

慶功會……變成了異常尷尬的一件事。

……

胡婉婷首先恢復了情緒。

“同志們，”她向後甩了甩頭髮，“這件事確實夠突然的，石野沒死，有點讓大家意外，可是，這也沒什麽不可理解，細琢磨琢磨，石野這頭獅子，異常狡猾，跟著冷士良去火車站抓人，拿著自己當誘餌，很顯然有失手遇刺的危險，他就一點防備也不做麽?遇到危險而警覺，這正是血獅的特長啊……”

丁飛虎“霍”地站起身來，右手一插腰，“對，咱們有點小瞧石野了，他用替身逃過了一命，不過——對咱們來說，頂多是任務還沒完成而已，大家別灰心，仗，沒打完，咱們繼續打就是了。石野還活著，刺殺目標還在，今天這場慶功會，就把它當成戰前動員會好了。”

胡婉婷讚賞地點了點頭，“對，丁隊長說得很好，大家不必灰心，這次行動不算是失敗，石野逃了性命，可咱們救出了冷士良，也算是收獲，下一步——繼續刺殺石野。同志們，來來，今天這碗酒，我先敬你們，算作是給刺殺行動，壯行——”

……

下午，鳳凰大戲院裡，又來了一撥班班子。

戲院老板錢文山領著十來個挑著戲擔、提著戲箱的人，來給王大貴等人引見。

“王班主，您看，這些都是你們同行，梨花班，這位是遠近聞名的名角——花海棠。”

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穿了件粉紅棉襖，膚白如脂，眉目如畫，嘴唇微彎自來帶笑，一雙眼睛好似會說話，水靈靈地透著俊秀，站在面前活脫脫就是一朵美麗的鮮花。

花海棠?

王大貴等人早就聽說過這個名字，當真是“如雷貫耳”，這花海棠是評戲名角，從小學戲，唱紅了京津一帶，在戲劇圈裡很有名望。

原來是她到了。

她也來給鬼子的“慶祝大會”捧場了。

忽然花錦繡跑過來，她上前拉住這個粉紅棉襖姑娘的手，興奮地說:“呀，你就是海棠姐姐呀，我終於看見你了……”

“你是……”粉紅襖的俊姑娘疑惑地瞅著花錦繡。

“我叫花錦繡，我學戲的老師是龍嘯天，咱們倆說起來是師姐妹，老師曾經跟我說過，我還有個師姐叫花海棠，早年出師……師姐，你好。”

花海棠一聽，立刻面露驚喜，親熱地抱住花錦繡的肩膀，“呀，你就是錦繡妹妹，我也聽師父說起過你……可惜咱們姐兒倆，

光是聞聲，沒見過面，今天總算見著你了。”師姐妹相見，難免激動興奮。

一陣歡笑。

“這可是無巧不成書了。”錢文山等人，也為這姐倆意外相逢而高興。

王大貴帶著人上前招呼“梨花班”的演職員們，熱情地幫他們卸行李道具。兩撥“演員”互相問候，戲院裡一片熱熱鬧鬧。

忽然胡婉婷悄悄把丁飛虎拉到一旁。

她湊在丁飛虎的耳邊說道:“你看，這個花海棠……是不是有點眼熟?”

“是，我早看出來了，”丁飛虎的眼睛雖然總是眯著，卻是明辨分毫，他肯定地說:“咱們見過她，婉婷，你忘了嗎?那回在徐家寨奪了陳伍雲的槍，回到栗子溝隱蔽的時候，遇到一個傻子黑狗，還有一個女戲子……原來那天碰到的女戲子就是花海棠……”

胡婉婷點了點頭，“這事兒……有點意外，丁飛虎，不大妙啊。你想想，那天花海棠見過咱們倆……”

丁飛虎遲疑了一下，“見過……那又怎麽樣，當時咱們倆臉上又沒寫著八路軍。”

“更重要的是，那個傻子黑狗，見過咱們全隊人馬。”

“可他是個傻子啊。”

“你怎麽能這樣想?”胡婉婷用嚴厲的目光盯著丁飛虎，“你忘了地下鬥爭的規矩了?”

丁飛虎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胡婉婷說得沒錯，地下鬥爭的規矩，就是時刻小心謹慎。

胡婉婷瞅著忙忙碌碌安頓行李的梨花班，小聲說:“丁飛虎，咱們不能設想黑狗是個傻子，就覺得一切平安無事，況且他原本並不傻，是後來嚇傻的。”

“那……就算他們知道咱們是八路軍，也不至於向鬼子報告吧?”

胡婉婷面色憂慮，搖了搖頭，“丁飛虎，你真敢這樣設想麽?”

一句話，把丁飛虎又問住了。

是啊，這事兒……誰敢肯定?

胡婉婷繼續說道:“你別忘了，現在是什麽時候，石野屢次被刺，這頭獅子正處在瘋狂的當口，絞盡腦汁尋找疑點，咱們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你說得對。”

丁飛虎被胡婉婷說服了，點了點頭。

目前，大家都在敵人窩子裡，跟血獅鬥智鬥勇，危險隨時伴隨左右，必須加倍謹慎，絕不能憑著自己的願望去揣測。

在市裡，暴露身份，那等於——殺身之禍。

十幾個同志的性命啊。

丁飛虎的臉色嚴肅起來，“婉婷，你說怎麽辦?”

胡婉婷想了想，“這樣吧，我讓花錦繡先摸摸這個戲班的底，咱們……隨時做好應對突發事件準備。”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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