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飛虎這一提醒，孟雄猛地醒悟過來。

　“哦……對呀，就是這樣，口技，沒錯，明明什麽東西也沒掉下來，卻有稀裡忽魯的聲響，我的車軲轆根本沒漏氣，卻老是絲絲地響……咳，原來是那個家夥在旁邊用嘴鼓搗聲音，我上當了。”

　丁飛虎問:“那家夥去哪兒了?”

　“不知道，”孟雄搖了搖頭，“我們倆爭搶這地盤，互相較勁，後來……他較不過我，拉起洋車就走了。”

　“這麽說，你勝利了?”

　孟雄眨了眨眼，不解地問:“難道不成……我敗了?”

　“老孟啊，你的警惕性太低了，你想想，他為什麽要跟你搶地盤兒?”

　“為了搶生意啊。”

　“你真是直腸子，這人眼見著跟你一樣，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啊你啊，腦子裡缺了根弦兒……”

　……

　丁飛虎回到戲院裡，把偵察到情況，跟胡婉婷學說了一遍。

　胡婉婷問道:“你準備怎麽辦?”

　丁飛虎冷靜地分析:

　“目前看來，石野和冷士良，都在煤炭事務所院內，但是，無論是仇海山，還是薛文勇，都難以獲悉特高課的動向，因此，當務之急，是在敵人內部建立咱們自己的偵察體系，辦法嘛，一是打進去，二是拉出來。”

　胡婉婷靜靜地聽著。

　“打進去，可能性不大，通過兩天的偵察，特高課內部防衛森嚴，很難向裡滲透，因此只能采取‘拉出來’的辦法，據觀察，敵人雇傭的廚子、花匠，能夠每天進出大院，這些人不是特務，如果進行秘密教育，有策反的可能。”

　“我同意。”

　胡婉婷對丁飛虎的軍事諜報才能，還是很佩服的。她補充說:“要準備幾套方案，策反成與不成，都要有應對措施。”

　“我知道。”

　胡婉婷又告訴丁飛虎一件事，“今天，特務章玉罵了王大貴一通，說是咱們戲班子不好好排練，整天請假外出，腰來腿不來，再這麽下去，就報告日本人。”

　“這個王八蛋，找個機會，讓王大貴嚇唬嚇唬他，不老實，就把他的狗腿打折了。”

　“呵呵，王大貴背地裡也是這麽說的。”

　……

　丁飛虎帶了趙栓子，背了一個魚簍，直奔菜市場。

　戰亂時期，從前熱熱鬧鬧的菜市場，如今也是冷冷清清，幾份不多的菜攤子，也沒什麽新鮮蔬菜。丁飛虎和趙栓子背來一簍鮮魚，立刻成了搶手貨。

　好幾家飯館的廚子，都要把魚買走，但是丁飛虎說什麽也不賣。

　“不賣，多少錢也不賣，別人預訂好了的。”

　他們在等特高課的廚子。

　左等右等……按照每天的規律，廚子應該在這個時間到市場裡買菜了，可是一直不見他的蹤影。

　趙栓子有些著急，嘀咕道:“準是今天鬼子特務們都不吃菜了。”

　“廢話，他們不吃菜，吃什麽?”

　“或許改吃草了。”

　丁飛虎被他逗笑了，“你說的倒是有道理，這些畜生，本來就是吃草的。”

　正說著，忽然看見孟雄急匆匆地跑過來。

　他跑到丁飛虎跟前，湊到跟前小聲說道:“不好了，我看見那個廚子，被一個可疑人帶走了。”

　“什麽可疑人?”

　“就是那天跟我搶地盤，打架的黃包車夫，只不過今天改行了，沒拉洋車，卻背著個菜筐子……”

　“他們去哪兒了?”

　“我悄悄跟在後面，沒敢驚動他們，一路跟蹤，看見他們走進了荷花坑……”

　“好，老孟，你進步多了，這回辦得非常漂亮。快，你帶著我們去，荷花坑什麽地方……”

　……

　荷花坑也是個市場，破破爛爛。

　孟雄帶著丁飛虎來到市場邊緣一處破舊的宅子附近，用手指點，“就是那兒，我親眼看見他們走進去了。”

　那座宅子子似乎是個荒宅，院牆破爛，秫秸門爛了半邊，院裡院外滿是枯黃的野草……不象是住人的。

　丁飛虎輕聲對孟雄說:“你在這兒放哨接應，我和趙栓子進去堵他們。”

　“是。”

　丁飛虎和趙栓子，兵分兩路，直撲荒宅。

　一共兩個人，為什麽還“兵分兩路”?這裡有個講究，進宅子抓人，必須前門後門一起堵，否則人就跑了。

　……

　此時，這座破舊荒蕪的宅子裡，正上演著一場唇槍舌劍。

　兩間草房內，屋裡有三個人。

　其中一個，是特高課的廚子，他愁眉苦臉，坐在屋中央的一張破木凳子上，象個受審的犯人。

　另外兩個人，則站在地上。一個矮胖子，圓頭圓臉，身段象是個圓溜溜的冬瓜。背著手在屋地上踱來踱去。

　另一個身材健壯，一張臘黃臉，甚是剽悍。就站在廚子身旁。象座金剛似地一動不動。

　“老王，”圓胖子一邊慢慢踱步，一邊對著廚子說道:“你想想清楚，作為中國人，甘為鬼子服務，這算什麽性質?這叫漢奸，理應殺無赦，知道嗎?”

　他的話拉著長音，語氣陰冷陰冷的，讓人聽了害怕。

　老王嚇得臉色發白，趕緊分辯:“先生，我也沒辦法呀，家裡老人孩子一堆，我就是想混碗飯吃而已，沒想當漢奸呀……”

　“那好辦，”胖子停下腳步，“要錢是嗎?我們給你，你聽我的命令，替我辦事，保證你全家衣食無憂……老黃，拿錢。”

　站在旁邊的臘黃臉壯漢，伸手從兜裡掏出一疊鈔票來，遞到廚子老王面前。

　老王見了錢， 可沒敢去接，而是恐懼地向旁邊躲了躲，仿佛那疊鈔票扎手。

　“先生，我這人個……膽小怕事，就靠著炒菜手藝，混碗飯吃，您……放我一馬，成嗎?我可什麽壞事也沒做過呀……”

　圓胖子把臉一翻，喝道:“你都當了漢奸了，還說什麽壞事也沒做過?告訴你，漢奸個個是死罪，給你一條活路，是看得起你，若是不識抬舉，今天就別想走出這間屋子……”

　老王嚇壞了，“咕咚”一下從凳子上跌坐到地上，跪倒衝著圓胖子不住磕頭哀求:

　“啊?這個……先生，饒命呀……”

　“起來起來，”

　正在這時候，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昂——昂——”的驢叫聲。

　圓胖子和臘黃臉一聽，立刻吃了一驚。

　臘黃臉“老黃”立刻說道:“不好，有敵人。”一伸手，從腰裡拽出一把匕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