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撤退了。

　　這一股從亂石陣裡衝過來的偽軍，頂不住丁飛虎等人凶狠的拚殺，眼前這一場血肉橫飛，人頭落地，血流如泉的場面……實在是讓人心驚膽戰。

　　八路軍搏殺起來，真是個個不要命啊。

　　近戰，夜戰，肉搏戰，正是八路軍的特長，這也難怪，他們沒有優良的武器裝備，沒有充足的子彈，不靠近戰肉搏，那還怎麽打仗?

　　偵察隊，更是八路軍隊伍裡的精英，確實象胡婉婷說的那樣，一個頂十個。

　　這一陣拚殺，其實很短，只有不過幾分鍾，但是……偽軍們徹底垮了，心理崩潰了，他們嗷嗷亂叫著，返身便逃。

　　……

　　丁飛虎的臉上，迸的都是鮮血，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敵人身上濺來的，花花道道，他迅速下達命令:“不要追擊，趕緊搶救傷員，後退。”

　　這是正確的。

　　雖然這股偽軍退去了，但是敵人的兵力佔絕對優勢，他們很可能會卷土重來。絕不能被眼前這點“勝利”衝昏頭腦。

　　好幾個戰士，負傷了，有的傷勢很重，大家趕緊把傷員背起來，把敵人丟棄的武器撿拾起來，迅速後撤。

　　不丟下一個傷員，不丟下一個犧牲的戰友，這是八路軍的老規矩。

　　丁飛虎機提著繳獲的中正式，跑到胡婉婷跟前，盯著她滿是灰塵的臉，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臉上受傷了嗎?”胡婉婷仰頭望著他。

　　丁飛虎抹了一把，粘糊糊的都是血，“哦……我沒傷，是敵人的血。走，往後撤。”

　　兩個人並肩向後跑去。

　　這時候，聽到另一個方向上，殺聲響成一片，“轟——轟——”爆炸聲一陣接著一陣，濃煙滾滾，直衝天空。

　　“王大貴和小毛那一組打響了。”胡婉婷邊跑邊說。

　　“嗯，這倆家夥滑頭著呢，不會真跟他們打……咱們到山坡上看會熱鬧去……”

　　……

　　麻石灘上，越打越熱鬧了。

　　幾公裡方圓的亂石灘，似乎處處都是戰場，槍聲、爆炸聲一聲接著一聲，濃濃的爆炸煙霧升上天空，匯成一股茫茫的黑霧，籠罩著這片亂石荒灘。

　　胡婉婷說得不錯，小毛和王大貴這一組，正在和鬼子偽軍的主力進行“激戰”。

　　這倆人，正象是丁飛虎估計的那樣，最“滑頭”，他們這一組人馬充其量不過十幾個人，要是真和鬼子硬碰硬，用不了三五下，就得被消滅了。

　　因此，不能“真打”。

　　小毛設計了一個“七進七出”戰略，既衝進亂石陣，打兩槍就走，把敵人引過來，然後利用複雜地形，三轉兩轉，再轉到別處去。

　　等敵人找不著目標時，再從別處殺出來，打兩槍，再逃跑。

　　這樣逗引著敵人在麻石灘上轉圈圈。

　　所以……麻石灘上，越打越熱鬧了。

　　八路軍熟悉地形的優勢，開始體現出來了，迷宮一般的亂石灘，他們不會迷路，熟知每一處彎彎繞繞，而鬼子偽軍則是兩眼一抹黑，隻覺得處處都是令人頭痛的亂石砬子，還有突然飛過來的槍彈。

　　這在戰鬥中，就是生與死的差異。

　　八路軍總是冷不丁地冒出來，打兩下冷槍，然後迅速抽身而退，等你追過去的時候，他們早就繞著亂石荒坡，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而且小毛這些人……即便是在逃跑的時候，也不會老老實實。他們“滑頭”著呢。

　　有時候，

敵人射擊著，呐喊著衝過去，卻突然踩在一堆碎石塊上，“轟”的一聲炸響了，原來是小毛他們埋設下的手榴彈，當作地雷用了。　　有時候，一塊高大的巨石後面出現了八路軍的身影，鬼子偽軍趕緊舉槍射擊，那八路軍一閃身又不見了，等你追過去的時候，左找右找，找不到，正在疑惑，卻突然頭頂上掉落下大石頭來，若是躲避不及，就會被砸得骨斷筋折。

　　這樣的“滑頭仗”，令敵人火冒三丈。

　　他們就象一頭瘋狂的野驢，陷入亂泥潭裡，急得哇哇亂叫，卻是沒有辦法。

　　而且，戰鬥的效果，是驚人的。

　　小毛和王大貴這樣牽著敵人鼻子打轉轉，偶爾打兩槍，投兩顆手榴彈，東竄西逃，直打得麻石灘上處處是槍聲，處處在爆炸，但是……他們這一組幾乎沒有傷亡。

　　這樣的作戰效果，是令人難以置信的。

　　但是這就是事實，麻雀戰，在敵我弱的年代，創造了很多的戰爭奇跡，雖然消滅的敵人並不多，但是對於扭轉戰局，拖住敵人，遲滯敵人，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最大的作用就是……太陽逐漸偏西了。

　　……

　　丁飛虎和胡婉婷肩並著肩，坐在一個高高的山坡上，隱在一個石坎後面，樂呵呵地看著麻石灘裡的槍彈齊鳴。

　　整個麻石灘，都被小毛和王大貴他們這一組的麻雀戰給攪得亂亂紛紛， 胡婉婷用手指著前面說道:“你看，一定是小毛搞的鬼，兩股敵人自己殺起來了。”

　　“呵呵，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兩個人象是看熱鬧的孩子，興高采烈地欣賞著荒灘裡的戰鬥。

　　丁飛虎說得不錯，牽著敵人走，引得他們互相發生誤會，這是偵察隊的拿手好戲。

　　在地形複雜的山裡，鬼子偽軍路徑不熟，象盲眼野驢瞎轉悠，一會便迷失方向，跟自己人迎面碰上，不分三七二十一，互相開槍的事，並不新鮮。

　　……

　　胡婉婷摘下帽子，把長頭髮披散開來，抖落掉頭上的灰土，用手理了理……頭髮髒得打綹，理也理不清。這沒辦法，戰鬥，就是這樣。

　　寒風吹過來，把長發吹得更亂，雖然又髒又亂，卻顯出一個少女嫵媚的風采來，丁飛虎扭頭看著，幾乎有些呆了。

　　“哎喲，髒死了。”胡婉婷笑道。

　　“不，很好看。”丁飛虎認真地說道。

　　“去你的。”胡婉婷嗔怪地說著，把頭髮重新盤起來，塞進帽子裡。

　　……

　　“丁飛虎，再過一會，鬼子摸清了道路，就不好辦了。”胡婉婷有些擔心地說。

　　“不怕，”丁飛虎指指西邊的天空，“你看，太陽偏西了，再轉一會，把鬼子拖到天黑，咱們就勝利了。”

　　他的作戰目標，並不是打敗或是消滅敵人——那是不切實際的，而是把敵人拖到天黑。

　　天一黑，敵人必然撤退，他們絕不敢和八路軍在夜裡繞山頭，那時候……反掃蕩鬥爭就算取得了階段性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