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飛和胡婉婷帶著偵察隊，在七家峪村開始排練評戲。

排戲?

偵察隊改戲團了麽?排戲乾嗎?

原來，丁飛虎制定了一個完整的戰鬥計劃，利用唐山的敵人準備召開“慶祝大會”的機會，把全隊化裝成戲班子，打入敵人大會內部。

尋找機會，殺掉到唐山視察的石野，同時，把敵人這場大會給攪個雞飛蛋打。

一舉兩得。

就這樣，全隊人馬在村裡搭了個臨時小戲台，在專業戲曲演員花錦繡的指導下，開始一本正經地排練評戲。

……

花錦繡愁壞了。

偵察隊員們別說唱戲，連唱歌基本上都不會，大多數人五音不全，而且還沒有樂隊，從村裡找了兩把破舊的胡琴，拉出來的聲音比拉屎還難聽。一面掉了底的破鼓，戲服完全沒有……就這條件，怎麽排戲?

本來想把另外一個演員——惠小仙找來幫忙的，可是按照鄧政委的命令，她和另外幾個女戰士，去軍分區學習醫療技術去了，準備籌建山區野戰醫院……人員緊缺，大家都在一個頂幾個人用。

花錦繡簡直一籌莫展。

丁飛虎倒是不著急，他笑呵呵地安慰花錦繡，“不用怕，戲服、道具什麽的，我已經派人去買了，你先教大家基本功。”

“隊長啊，他們一點基礎都沒有，這怎麽教啊。”

“誰說的，人家王大貴，從小就在戲班子裡混，當了好幾年雜役，化裝化得可好了。”

花錦繡哭笑不得，“雜役就會唱戲麽?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你知道我從小受了多少苦，才學出來，唱念作打，都得成年累月地磨練……”

丁飛虎眯著眼睛，一點也不急，“嘿嘿，我告訴你個竅門兒，揀一出最簡單的戲，能湊合著唱一場，就行了，唱不好，還唱不壞麽?呵呵……”

“……”

花錦繡不知道說什麽了。

……

挑來選去，花錦繡選了一出《楊三姐告狀》作為排練曲目。

這倒並不是因為這出戲“簡單”，而是這部戲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而故事原發地就是這塊土地，戰士們從小就熟悉劇情，用不著去背劇本。比如，戲裡有個人物:警察巡長，就和趙栓子一個村的。趙栓子從小還認識他。

七家峪戲班子正式組成。

王大貴和胡婉婉負責“樂隊”，兼職“化妝師”。花錦繡演楊三姐，小毛演高佔英，趙栓子演警察巡長，花萬裡演縣太爺……

丁飛虎一本正經地對花錦繡說:“我告訴你，誰要是敢不好好練，偷奸耍滑，你就狠狠地打，打壞了我負責。”

“隊長，這不是打的事啊，你聽聽，他們唱出詞兒來，就沒有一句不跑調的，個個五音不全，這能打過來麽……”

丁飛虎撓撓腦袋，“跑調兒……倒也是個事兒，尤其是那個花萬裡，一張嘴就跟驢吼似的，你別急，咱們慢慢來……”

鄧祥給花錦繡出了個主意，“你把戲本子改改，盡量多念，少唱，非唱不可的段子，你多唱，讓他們少唱，動作可以多一點，唱腔盡量少一點兒，把劇情簡化。”

“哦……對，政委，你說得太對了。”

花錦繡恍然大悟，刪減劇情，把別人的唱段大幅壓縮……就這樣，《楊三姐告狀》的曲目熱熱鬧鬧地排練起來……

咚咚慳……咚咚慳……小山村裡終日響起唱戲的聲音。

……

排練的時候，簡直是非常精彩。原因是……洋相百出。

偵察員們到了戲台上，身段象僵屍，唱腔千奇百怪，念白是各式各樣的家鄉土話……根本連一點“戲曲”的意味兒都沒有。

花萬裡上台的時候，扯著嗓子一吼，聲震林越，腔不成腔，調不成調，把台下一幫小孩子都給嚇跑了。

胡婉婷笑得直捂肚子，“老花呀……你小聲點，你演的是縣長，要溫文爾雅，哪個縣太爺象你這麽吼?成何體統，哎喲……”

趙栓子扮演警察，一共兩句台詞，本來是最簡單，但說來說去老是家鄉老呔兒味兒，怎麽教也憋不過來，他還跟花錦繡狡辯，“沒錯，那警察就是我們村的，他就是這麽說話。”

“不行，到了戲台上，必須說官話。”

“嘿嘿，我給出個主意，咱們大家都別說官話了，您瞧，楊三姐就是本地人，她在告狀的時候官話還沒我說得好呢……”

“趙栓子，”丁飛虎吼道:“你小子少羅嗦，你要不行，就換別人。給我滾蛋。”

趙栓子沒辦法，梗著脖子憋了半天，把“家鄉味兒官話”說得別別扭扭，不但不象官話，反而……是一種很奇怪的喜劇效果。

在台下看熱鬧的老鄉們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連老政委鄧祥也笑著搖頭，“這哪裡象是評戲?這就是滑稽戲，唉……”

鄉村裡，冬閑無事，看戲便是最大的樂子，因此八路軍上台排練的時候，下面站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男女老少，一片歡笑。這群毫無演戲功底的戰士們在台上出各種洋相，下面的老百姓便笑翻了天。

……

戰士們的態度倒是很認真的。

一群大老粗，在花錦繡的指揮下，雖然洋相百出，怪模怪樣，但是在台上硬憋硬唱，個個嚴肅而努力。

這天下午排練的時候……失火了。

原因是這樣的，田二牛扮演“拐二叔”，小夥子很賣力氣，唱腔念白都進步挺快，得到了花錦繡的表揚，有點洋洋得意，歇場的時候，和花萬裡一邊抽煙，一邊吹牛。

“要說咱們這班子，練上半年，就趕上梅蘭芳了。”

“拉倒吧，梅蘭芳唱的不是評戲，你連這個都沒搞明白。”

再上場的時候，田二牛疏忽大意的毛病又犯了，半截煙卷忘了掐滅，放在口袋裡，慢慢燃燒起來。

他穿的是一件從老鄉家裡借來的半截羊皮襖，特容易引燃，等到台上的別人發現田二牛身上冒煙的時候，這小夥子還在鄭重其事的揚著脖子唱呢。

“要說你二叔我，那就是個小神仙，雲裡來，霧裡去……”

他模仿著“拐二叔”的動作，一顛一顛地拐著腿，一邊冒煙一邊演唱……簡直有情景交融的效果。他已經完全入戲了，

好幾個人趕緊提醒他，“喂，你著火了。”“怎麽回事?”

田二牛非常認真，不敢停下，繼續唱，“……我眼珠一轉，賽過那錦囊妙計的諸葛亮……”

旁邊的人趕緊跑過來，“快別諸葛亮了，你著火了。”

“啊?是啊……我艸，我說怎麽這麽嗆得慌……”

大家七手八腳，幫著田二牛拍滅了火苗，幸虧冬天衣服厚，沒燒著身子，丁飛虎又吼了起來，“田二牛，你總是這麽丟三拉四，你看看，把老鄉的衣服燒壞了。”

胡婉婷走過來，勸道，“好了好了，燒壞了，照價賠給老鄉，二牛又不是有意的，他太入戲了。”

丁飛虎卻是不肯罷休，氣哼哼地說道:“賠……不得花錢啊，咱們本來就缺戲服，這回還得再去借……你真是越渴越給鹽吃……”

他的吝嗇病又犯了。

正在亂吵，有戰士來找丁飛虎，“隊長，鄧政委讓你和指導員去一趟。”

丁飛虎和胡婉婷來到鄧祥的住處，看見屋裡有個客人。

是野雞寨的賴中光。

賴中光見到丁飛虎，異常親熱，拉住他的手，不住道謝，“丁隊長，你們不但從土匪手裡把我救出來，還把奪回來的金條還給我，真是千古難尋的仁義之師啊，我一定盡自己所能，為抗戰盡一份綿薄之力……”

“那太好了，謝謝你，賴先生。”

丁飛虎想起那三根金條之事，還有點不好意思，悄悄瞅了胡婉婷一眼。

鄧祥笑呵呵地說:“剛才，我和賴老兄聊了一會，他聽說你們在排戲，自願捐獻一部分道具。”

“是嗎?”丁飛虎和胡婉婷一聽，不禁喜出望外。

這可太好了，正解決急需啊。

賴中光說:“我家裡原有一些存貨，鑼鼓家夥，戲服道具什麽的，明天我就派人送過來，丁隊長，你還需要什麽，請盡管開口。”

“這就很好了，賴兄，謝謝你，你真是雪中送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