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糞陣”是戰士們對於小群多路散兵陣形的戲稱。

　　進攻陣形，以散兵陣最為適宜，小群多路，互相配合，有很強的攻擊性，這種陣形恰似羊拉糞，這裡幾粒，那裡一堆，零零散散。

　　丁飛虎聽了田二牛的報告，抬眼望了一眼衝入麻石灘的鬼子漢奸隊伍，並沒理會。仿佛那只是一群沒有威脅的羊群。

　　他扭頭對著胡婉婷，用認真的語氣說道:“我沒開玩笑，我一定寫檢討……”

　　“不用了，”胡婉婷衝他一笑，“我原諒你了。”

　　“嘿嘿，”丁飛虎笑了笑，面色有些尷尬。他想起自己剛才和胡婉婷吵架的情形，再回味，覺得自己確實是錯了。

　　“叭，叭叭，”敵人開始射擊了，子彈溜子從頭上絲絲地穿過。

　　丁飛虎向戰士們命令道:“隱蔽好，不許暴露……”

　　忽然他象想起了什麽，扭頭對胡婉婷問道:“你不會記著我吧?”

　　“什麽話?”胡婉婷衝他瞪起了眼睛，“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你拿我當什麽人了?”

　　“嘿嘿，那就好。”

　　“丁飛虎，你的意思是你還得記著我，是不是?”

　　“你看你看……你又誤會了……”

　　丁飛虎的話沒說完，一串子彈打在他身前的石頭上，劈劈叭叭爆出一陣火星，石屑紛飛，直濺了他一臉。

　　“呸呸，”他吐了口飛入嘴裡石屑，罵道:“鬼子真特瑪的大財主，淨浪費子彈。”

　　“你以為鬼子跟你似的那麽摳門兒?”胡婉婷笑著譏諷他。

　　戰火槍彈裡，兩個人和好如初。

　　殘酷的戰爭，不會留給滿身硝煙的英雄兒女，充足的吵架嘔氣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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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子漢奸的隊伍，排成散兵陣，衝進了麻石灘。

　　這一片不規則的亂石灘足有兩三裡長，起伏崎嶇，一堆堆的亂石，散亂地矗立著堆積著，象迷宮一樣，捉迷藏是個好去處。

　　更妙的是，麻石灘兩邊沒有通道，要想前進，只能曲曲折折地通過石灘裡的羊腸小路，鑽進亂石堆裡“捉迷藏”。因此丁飛虎決定把這裡作為預設戰場。

　　趙栓子帶著幾個隊員，邊打邊撤，很快把敵人引進麻石灘的預設陣地裡。

　　然後……就開始躲在暗處看熱鬧了。

　　這下苦了鬼子漢奸們了。

　　他們擺成標準的衝鋒陣形，追擊逃跑的八路軍，本來是極具戰鬥力的，絕對符合每個國家的步兵戰鬥教范，但是……卻不適宜這片亂石灘。

　　百多號兵力，衝進亂石灘裡，立刻便被一堆堆的大大小小的石頭陣給淹沒了，就象一瓢水潑進海裡，什麽也顯不出來。

　　散亂的巨石，擋住前進的道路，端著槍“衝鋒”的士兵們不得不左拐右繞，互相之間時而看得見，時而看不見，“衝”是衝不起來了，放慢了腳步，仍然辨不清方向，繞著一堆堆的石頭打轉轉。

　　很快，“散兵陣”便徹底象是一盤散沙了。

　　兵找不見官，官找不見兵，官兵一起找不到道路……衝鋒陣形完全亂了套，甚至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衝鋒，轉來轉去，好幾撥士兵迎頭碰面，互相懵逼。

　　這樣的“石頭迷宮”裡，想擺開陣勢衝鋒，其實和做夢也差不多。

　　一片混亂。

　　鬼子軍官氣得吹胡子瞪眼，“保持隊形，混亂的不要。”

　　偽軍軍官趕緊跑過來獻計，“太君，這樣不行呀，地形複雜，應該派人站在高處，

為全軍指引方向。”　　“嗯……好的，好的，你的妙計大大的。”

　　鬼子軍官采納了偽軍的妙計，派了幾個士兵，登上高大的石頭，察看地形，拿著旗子打旗語，指揮士兵衝鋒。

　　但是……

　　他們大概都忘了一件事，此刻八路軍正躲在旁邊緊緊盯著你們呢，他們會允許你這樣做麽?

　　“叭，”一聲槍響，拿著旗子的士兵慘叫著摔下石頭。

　　“叭，”又一聲槍響，另一個又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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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麻石灘邊緣的丁飛虎和胡婉婷，饒有興趣地看著陷入混亂的敵人隊伍。

　　胡婉婷拿著手槍，歪著頭問丁飛虎:“他們全進來了，打嗎?”

　　在戰場上，她必須要聽丁飛虎的指揮。政治幹部和軍事幹部的分工很明確，打仗的時候隊長是全權指揮員。

　　“不急，”丁飛虎不慌不忙地說道:“先看會熱鬧，讓趙栓子逗著他們玩兒一會，你看……那個鬼子要遭殃……”

　　果然，隨著丁飛虎的話，一聲槍響，爬到高處打旗語的鬼子兵被一槍擊中，摔落下去，逗得胡婉婷咯咯直笑，“敵人昏了頭吧?竟然敢爬上高處當靶子……趙栓子有那麽老實嗎?”

　　“嘿嘿，趙栓子和王大鬼他們，打這樣的亂仗，最有拿手。一個頂十個。”

　　胡婉婷表示同意，“嗯，說實在的，咱們偵察隊裡，個頂個都是好樣的，戰場上都是英雄好漢。也包括你，丁飛虎。”

　　“你……算了吧，怎麽表揚起我來了，全隊就我毛病多。”

　　“是嗎?”胡婉婷歪頭衝他一笑， “你都有什麽毛病?”

　　丁飛虎正要說話，一陣“嘎嘎嘎嘎”的槍聲響起來，象是爆豆一樣，原來鬼子把歪把子機槍，架在石頭上打響了，機槍熾烈的火力從空中穿過，把亂石灘打得一片硝煙。

　　“轟——”不知道是投的手榴彈，爆炸了，掀起一陣黑色的塵土，白色的濃煙，灰土碎石四濺飛落。

　　朔風吹過，煙霧四散。

　　丁飛虎伸手蕩了蕩飄到臉前的硝煙，等槍聲稍停，繼續說道:“你這話……胡知故問，剛才我還同你吵架……”

　　“這不算毛病，我又沒往心裡去。”胡婉婷衝他眨眨眼，咧嘴一笑。她一笑起來的時候，美麗的面容即使在灰塵漫天的戰場上，也顯得明媚動人。

　　忽然丁飛虎覺得，自己和胡婉婷在戰場上這樣談心，有一種暖暖的感覺湧進心裡，怪舒服的，此時槍彈亂飛，硝煙彌漫，對於自己這樣身經百戰的人，沒有緊張與焦慮，卻因為和胡婉婷在一起，而如沐春風。

　　剛才在村裡激烈的爭吵，就如眼前的硝煙一樣，隨風飄散……

　　他正胡思亂想，抬眼發現胡婉婷亮晶晶的目光正盯著自己，不覺有些尷尬，趕緊順著剛才的話茬說道:“不光是你，我真有這個毛病，就愛和領導吵架，上回，跟培訓班的宋時平教員……”

　　“別提宋時平，”胡婉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懶得提他。”

　　丁飛虎眨了眨眼，明白了。

　　胡婉婷因為宋時平“求愛”的事，一直耿耿於懷，這也難怪，姑娘家心思細膩，哪象自己一樣粗疏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