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和丁飛虎跳過醫院的院牆時，聽到前面的大街上，已經亂了。

　　警笛聲、叫喊聲、夾雜著凌亂的槍聲……醫院周圍，亂七八糟。

　　快，快跑。

　　再遲一刻，就來不及了。

　　丁飛虎和小毛拐進小胡同，撒開兩腿，一陣拚命地狂奔。

　　直到把身後的混亂，遠遠地甩在了後面，兩個人才放緩了腳步，都有些氣喘籲籲。

　　“小毛，到底是怎麽回事?”丁飛虎喘著氣問道。

　　小毛搖了搖頭，“我也沒搞明白，真……奇怪，醫院大門口突然就開了槍，嚇得我趕緊又溜回病房樓。”

　　“哦……我知道了，八成是因為冷士良，我看見他了。”

　　“啊?冷士良……是他惹出來的事麽?”小毛吃驚地問。

　　“差不多，病房裡的吳胖子也死了，一定是他殺的。對了，小毛，你偷到消炎藥了嗎?”

　　“什麽偷?我是買的。光明正大地從藥房裡買的。”

　　……

　　兩個人拐彎抹角，回到柴草鋪的時候，花錦繡和孟雄正在擔心。

　　“嚇死我了，”花錦繡撫著胸脯說道:“外面又響槍，又響警笛，就在醫院的方向，我一想，就是你們出事了……孟大哥剛說出去接應你們……”

　　“嘻嘻，沒事，”小毛滿不在乎地笑著，把腰包裡的一堆藥品，掏出來放在炕上。得意洋洋地說道:“給，消炎藥，德國貨，叫什麽……怕你西林，據說有特效。”

　　“是盤尼西林吧。”花錦繡糾正道。

　　“嘿嘿，是的，我沒記住這個洋名。”

　　花錦繡用敬佩的眼神瞅著小毛和丁飛虎，“你們真本事。”

　　“咳，不值一提，要不是醫院裡出了事，我本想再弄點兒好藥來著，嗨呀，醫院的藥房裡，好貨海了去了，那個讓人眼饞呀，紅藥水，止痛片，創傷膏，紗布繃帶二百二……”

　　丁飛虎打斷他，催促說:“好了好了，小毛大夫，趕緊給花錦繡用藥，抓緊時間。”

　　“馬上馬上，急什麽，給，這是繳獲特務的手槍，可惜算不上好槍，王八盒子……”

　　“哎呀，我說毛大夫，你有完沒完?怎麽學得跟趙栓子似的那麽羅嗦……我告訴你，這藥用完了得藏起來，鬼子特務們會來搜查的。求求你快點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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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兩天，花錦繡的傷好多了。

　　盤尼西林很管用，消炎消腫，都有特效，花錦繡退燒了，傷口漸漸結痂。

　　小毛在外面探聽了一回，回來說道:“好了好了，街面上安靜下來了，路口的戒嚴也解除了。”

　　丁飛虎說道:“咱們可以出城了。”

　　花錦繡舒了口氣，“總算能出城了，我就象是到閻羅王的殿裡走了一遭，想想就後怕。”

　　小毛找來了一輛黃包車，讓花錦繡坐在上面。孟雄拉著車，丁飛虎和小毛挑著扁擔，扮作是進城賣柴的農民，遠遠地跟在後面。

　　在路過卡口的時候，哨兵上來檢查，花錦繡按照丁飛虎的囑咐，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道:“快點吧，有什麽可羅嗦的。”

　　一般情況下，哨卡上的士兵，愛欺負窮人，沒權沒勢的人，今天花錦繡的打扮是個“貴婦人”，梳著洋式盤頭，穿著花式旗袍，一看就是個富家太太。

　　哨兵沒查出異常，順利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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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城了。

　　城外，依舊是寒風料峭，冷氣嗖嗖，但是，幾個人的心裡卻是一片暖洋洋。

　　尤其是花錦繡，就象是個出籠的小鳥一樣，臉上一直帶著笑，不停地說話，“真好，我終於出來了，小毛，咱們要去偵察隊了嗎?那個女指導員，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象你們一樣本事嗎?”

　　“你錯了，指導員的本事，比我大多了，我連她的腳脖子都夠不著……”

　　“是嗎?那不成了女神仙了……”

　　野外天寬地闊，幾個人心情都很舒暢。一路歡聲笑語，花錦繡問道:“隊長，咱們奔哪兒去?”

　　“狐仙嶺下，七家峪。指導員帶著偵察隊，眼下就在那兒秘密集結。”

　　正拉著黃包車的孟雄，聽了一愣，回頭說道:“七家峪?我來唐山之前，從那經過，沒看見村裡駐著八路軍呀。”

　　“咳，如果你一眼就能看出來駐著八路軍，那還能叫秘密集結?”小毛笑道:“老孟，咱們偵察隊，要始終象地鼠子一樣，貓在暗處，不露形跡。我告訴你，你沒在村裡看見八路軍，是吧?可是你從村裡一過，咱們的暗哨，早就看見你了，如果你是敵人的暗探，往村裡一走，就出不來了。”

　　“嘿嘿，是我外行了。”

　　冀東一帶，是半山區，燕山山脈到此而止，因此既有廣闊的平原，又有險峻的高山，南部還鄰渤海，這樣的山區和平原交錯，面臨大海的複雜地形，很適宜遊擊作戰，八路軍的很多遊擊隊，就隱藏在山林原野上，與日本鬼子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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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四人，逶迤走向東北方向，逐漸進入山區。

　　丁飛虎的偵察隊，就秘密隱蔽在狐仙嶺下的七家峪村。

　　這一帶山嶺，不算太高，但山峰連著山峰，綿綿不盡，小毛一邊走，一邊給花錦繡介紹地形。

　　“看見了嗎?前面那一片連著的山頭，叫做窟窿山。”

　　“窟窿山?這名字挺奇怪。”

　　“不奇怪，這山裡有個特點，山洞特別多，幾乎每個山頭上，都有好幾個山洞，在老百姓裡有個傳說，叫做‘窟窿山七十二洞，洞洞藏著妖精’……”

　　“妖精?真的有嗎?”

　　“咳，瞎傳嘛，哪兒來的準頭兒，不過，妖精有沒有，誰也說不準，但是土匪山賊，卻是肯定有的，這山裡洞多，山賊盤踞在洞裡，當作老窩……”

　　“嗖——吱——”

　　小毛正說著，忽然一聲奇怪的響聲。

　　尖利刺耳的叫聲，從天空掠過。

　　丁飛虎和小毛，同時把手槍從腰裡拔出來，仰頭瞅著天空。

　　天空，瓦藍瓦藍，沒有任何異常動靜，連片雲彩也沒有。

　　丁飛虎說:“老孟，停下，這是土匪的響箭。”

　　響箭，是土匪的信號。

　　把箭杆上綁上竹哨，用弓弩給射出去，穿過空中，哨子便發現尖利的嘯叫聲，不同的哨音，能傳遞不同的信息。

　　只能他們自己人能聽得懂。

　　丁飛虎和小毛都不知道這隻響箭是什麽信號，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遇到土匪了。

　　“準備戰鬥。”丁飛虎短促地發出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