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對花錦繡說:“這你樣子不行,得化化裝,鬼子漢奸,會來搜查的。”
“行。”
花錦繡對化裝,倒是不外行,她很快把自己抹成了一張臘黃臉,畫上了魚紋紋,盤上頭髮,臉上點了幾個痦子……再穿上一身老黑棉襖,肥襠老棉褲。
一個青春漂亮的少女,變成了長相醜陋的中年大媽。
“很好,”小毛誇獎道:“你化裝本事不錯,趕上王大鬼了。”
到了晚上,大家就都擠在炕上睡,唯一的一床被子,留給花錦繡,別人都和衣而臥。
因為只有這一鋪土炕,也沒辦法分男女界限了,花錦繡睡最裡邊,三個男人盡量離開她一段距離,睡在旁邊,條件就是如此,只能將就。
說實在話,大家誰也沒有“色心”,花錦繡受著傷,其他三個人都拿她當成姐妹,在時刻充滿危險的戰鬥生活裡,鬼子在外面戒嚴,這間小小的屋裡,除了友誼和溫暖,再也沒有別的……
……
還真讓小毛說著了,第二天,一大堆鬼子漢奸,便凶霸霸地闖進來搜查了。
“咣,”破屋的門被踢開了。
好幾把刺刀,一起對準小屋裡的幾個人。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坐在炕頭的花錦繡不由自主,嚇得身上一哆嗦。
好幾個鬼子,後面是漢奸,一個個擰眉瞪眼,眼露凶光……花錦繡不由得又想起阪田來……
“過來,不準動,搜查的乾活。”一個鬼子兵氣勢洶洶,端著三八槍,用槍刺逼著丁飛虎的胸脯。
“是,是,”丁飛虎滿臉堆笑,畢恭畢敬,朝著鬼子點頭哈腰,“太君請,我們是做小買賣的,開柴草鋪,您看,這是我的良民證。”
鬼子根本就不看他的良民證,瞪著凶惡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丁飛虎的面貌,就如給他相面一樣。
這倒是令丁飛虎甚是納悶兒,我艸……鬼子老瞅我乾嗎?看老子長得俊?跟我相親?還要給我當媒人……糟糕,八成是覺得我模樣可疑……
他和鬼子四相相對。
一般人,早被鬼子瞅得心虛膽戰了,但丁飛虎是戰火裡滾出來的,膽子比倭瓜也小不多少,神情坦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和鬼子對視。
鬼子瞅了一陣,眼裡現出失望之色,輕輕搖了搖頭,把目光移開了。
另一個鬼子,也用惡狠狠的目光,緊盯著小毛,還用粗壯的大手,把小毛的腦袋扳過來,扭著他的脖子,上一眼,下一眼的觀察,就象在集市上仔細挑選商品。
小毛衝鬼子咧著嘴笑,“嘻嘻……太君,您把我脖子抓癢了,我這人最願意交朋友,咱們倆朋友大大的……”
鬼子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一伸手把他推開。
孟雄也被賜予了這樣的“注目禮”,他學著丁飛虎的樣子,盡量保持鎮定,心裡卻也不免咚咚直跳。但是看了兩個八路軍坦然自若的樣子,也漸漸踏實下來。
最慌張的,是花錦繡。
她從鬼子漢奸們闖進門來,就嚇得花容失色,身子微微發顫,坐在炕上,驚魂不定,慌作一團,雖然……自己化了裝,可是若被認出來,怎麽辦?
但是,說來也奇怪,鬼子漢奸們,瞪著眼珠子,仔細觀察了半天三個男人的面貌,卻並沒人來注意這個坐在炕上的“老女人”。
甚至沒人瞅她第二眼。
這倒是有點奇怪。
鬼子漢奸們把屋裡屋外,搜查一番,自然什麽也收搜到,
外面是幾垛爛柴,屋裡幾乎是家徒四壁,“違禁品”之類什麽也沒有,踢翻了一個瓦罐,便提著大槍,一個跟著一個,悻悻地走出屋外。 小毛還笑嘻嘻地歡送,“太君辛苦,一路走好。”
……
屋裡,花錦繡撫著胸口說:“嚇死我了,幸虧他們沒理我。”
小毛笑道:“鬼子瞪著死魚眼,跟我朝了半天相,他準是瞅著我長得不錯……”
“鬼子不是衝咱們來的,他們是在找人,”丁飛虎肯定地說:“在找一個男人,因此不去理會花錦繡。”
“哦……有道理。他們在找誰?”
“這得去問阪田。”
……
小毛出去偵察了一趟,到了傍晚,背著個口袋回來了。
丁飛虎笑道:“你又偷什麽回來了?”
“哎呀,累死我了,”小毛將口袋放在地上,反駁丁飛虎,“什麽偷不偷,我這是買的。”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高粱米,兩棵白菜,“瞧,咱們要在這兒過日子,米面糧油,都是不可少的。”
又從口袋裡拿出兩段香腸,一盒洋餅乾,還有一筒罐頭,“這個,給花錦繡補補身子,傷口好得快。”
“哎呀,我又不是嬌小姐,用不著。”花錦繡坐在炕上笑道。
這還不算完,小毛又從口袋裡掏出來一盤電線,一個軍用急救包……甚至還有一頂日本鋼盔。
看著他從口袋裡一件件往外掏,那條破口袋就象個百寶箱一樣,花錦繡和孟雄都覺得很是驚奇,而且有趣兒。
丁飛虎自然不會奇怪, 小毛是什麽人?他心裡一清二楚。
“小毛,要說米和菜是你買的,馬馬虎虎說得過去,這些香腸、罐頭,你舍得花錢買?這些電線……你從哪裡能買到?鋼盔也是你買的?”
“嘻嘻,順便嘛,順便摸兩件,反正鬼子的東西,不拿白不拿。”小毛用手敲了敲鋼盔,發出“當當”的脆響,得意洋洋地說:“跟日本鬼子,不能講客氣,把他們的東西都給偷光了,他就從中國滾蛋了。”
“哈哈,”孟雄和花錦繡都給逗笑了。
丁飛虎說:“先說說,探聽到什麽消息沒有?”
“有啊,”小毛又從衣兜裡掏出一盒“老炮台”香煙,抽出兩顆,扔給孟雄和丁飛虎,“我知道鬼子在找誰了。”
“誰?”三個人一起瞅著他問道。
“據說,有一個軍統的叛徒,在妓館裡被殺了,凶手是個瘦子,滿大街的鬼子特務,都象瘋了一樣,抓這個瘦臉男人……”
“冷士良!”丁飛虎立刻叫起來。
他腦子裡浮現出冷士良的面貌,一張冷峻的錐子臉,深沉的眼神,瘦瘦的身形……沒錯,一定是他。
小毛並沒見過冷士良,愣了一下,“是嗎?聽別人傳說,那人可神了,一個人獨闖妓館,把院子裡的老鴇、龜奴、護院,都給收拾了,那身手,簡直就絕了,一個人,一把短刀,嘁嚓哢嚓,就跟長阪坡的趙子龍似的,連著殺了好幾個館子裡的保鏢,把叛徒刺死以後,還在腦門子上刻了個血絲糊拉的三角……”
“嗯,沒錯,一定是他,這是他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