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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唐風》第一十七章 紙醉金迷
  夜色愈深,念奴齋裡的熱鬧就更進一層。

  李蒼玉走出雅室來到走廊外,遠遠就聽到一樓的大廳裡傳出一陣陣的曲樂與喝彩之聲。

  什麽叫做歌舞升平,什麽叫做紙醉金迷,此刻往念奴齋裡看一眼就全知道了。

  李蒼玉自認不是什麽剛正耿介、一塵不染的道德真君,但這一路走過去他實在是碰到了太多,錦衣玉帶的達官顯貴和美豔妖嬈的伎子。他們或許優雅而灑脫,但“玩物喪志”這四個大字仿佛也是寫在了臉上。

  前世剛剛走入社會時,李蒼玉也曾一度迷失在夜店之中。他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啤酒與獵豔的味道,幾乎夜夜都會前去光顧一番,就連每天上班的時候,耳邊仿佛都有瘋狂的DJ在咆哮。

  結果就是,他剛剛博得“夜店王子”的光輝稱號,人生的第一份很不錯的工作就玩丟了。

  酒色娛樂,就是男人的DU品。隻有不斷的加大劑量,才能持續的享受它帶來的快感。男人一但沾惹上癮,要想做到收放自如、不被奴役到玩物喪志,真的很難!

  古往今來無數英雄豪傑敗在它的手上。現實生活當中,每個人的身邊也一定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就拿當今皇帝李隆基來講,他本是一位極富才華、極有膽魄的年輕人。在歷經一番腥風血雨的登上帝位之後,也是勵精圖治、大有作為的一代英主。大唐正是在他的帶領之下,迎來了亙古未有的盛世巔峰。可是現在,步入晚年的李隆基只顧享受楊玉環這位大美人帶給他的黃昏之戀,老父少妻攜手徜徉在音樂和舞蹈的藝術海洋之中,沉醉不知歸路,君王不再早朝。

  士庶玩物喪志,無非是碌碌無為或是自毀前程。

  君王玩物喪志,帶來的卻是國家和民族的災難!

  這些信息就像是魔鬼一樣,很不友好的從李蒼玉的腦海裡冒了出來,將那個好不容易復活的“夜店王子之魂”瞬間擊了個粉碎。他不由得想到,今天我能走進念奴齋的大門,無非是因為別人的一場施舍,我卻因此飄飄然的滿腦子豔遇幻想……

  “呵,賤人李蒼玉!”

  “這麽沒志氣,你何不滾回大山?”

  雖然他的腳步仍在繼續前行,但越來越感覺,自己和身邊這些浮誇的男女與炫爛的樂舞,格格不入。

  二樓的憑攔邊已經站了很多人,一同圍觀下面那一場詩酒盛會。李蒼玉掃了一眼粗略估算了一下,樓上樓下的,在場不下千人。

  大廳居中位置,坐班樂伎正在傾心彈奏,一名女子歌喉婉轉的唱著――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歌詞正是高適的傳世名篇――《燕歌行》。

  李蒼玉淡然一笑,唱得倒是不錯,很專業。但也正因為太過於專業,反倒失去了真摯的感情。相比之下,還是獵園陳鸝娘的歌聲更能打動人心。

  但是樓下那些人,仍舊聽得如癡如醉。一曲罷了喝彩聲四起,更有不少人捧上了一捆捆的絲絹堆上台去,就像現在的舞台上有人獻花一樣。

  很快,那位歌姬的身前就碼下了一人多高的層層絲絹,有如圍牆把她圈了起來。

  這才叫,揮金如土!

  李蒼玉有點瞠目結舌,不覺說出口來:“莫非那是念奴?”

  “當然不是。”旁邊一名年輕的公子哥兒不屑的說道:“高適岑參雖是才名遠播,但他們還真有點不大夠格。

要想念奴親自來此登場獻藝,除非是……”  那公子哥兒上下打量了李蒼玉兩眼,見他墼諫硪桓逼逗縵啵成仙襠偈北渥韃恍跡锪艘幌率職詮橙ゾ谷徊輝傺雜铩

  他旁邊的人還笑他,“瞧你,跟什麽人都能扯上一氣。”

  狗眼看人低。

  李蒼玉懶得跟這種人一般見識,繼續朝樓下觀望,便在人群裡見到了徐慎元。他正和幾個錦衣文士坐在一起,相互談笑勸酒,仿佛很是享受。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李蒼玉知道,那就是屬於徐慎元的圈子,自己隻能遠遠的看著。以賤人之身貿然介入,只會充作小醜任人恥笑。

  李蒼玉相信,無論任何時代,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都會有所原則。這個原則就是――你對我來說,有什麽用處或者是意義?

  別怪世態炎涼或者人心世故,人本來就群居的動物,群居的意義就在於互幫互利。這是人類從剛剛學會直立行走的時候,就開始代代相傳的生存法則。

  所以,歷來是錦上添花遠多於雪中送炭,更少見無緣無故的幫助與施舍。

  那麽,徐慎元為什麽要對我如此優待,就連儀王李j也要伸出橄欖枝呢?李蒼玉想到了這個問題,難道僅僅是因為舅舅高玉的一點故交,再或者是我那一筆難登大雅之堂的所謂書法?

  正思忖著,樓下的徐慎元離開了坐席與他的友人拜別之後,往樓上走來了。李蒼玉便往樓梯口迎了一步,徐慎元一眼瞧見他就綻出了笑容,遠遠的就揮起手打了個招呼。

  之前奚落李蒼玉的那兩個公子哥兒不由得臉色一變,相互遞了個眼色,悄無聲息的溜走了。

  徐慎元走上來,笑容可掬的問道:“李郎君,酒菜可曾吃好?”

  “有勞祭酒盛情款待,我已是酒足飯飽。”李蒼玉拱手拜謝。

  “你覺得,這詩酒之會如何呢?”徐慎元又問。

  李蒼玉笑笑,“我對詩詞曲賦之類,並非太懂。”

  “來,來來。”徐慎元頗有興致的將李蒼玉喚到扶攔邊,抬手指著樓下,“看到沒有,樂塌東南角那個穿著一身亮白色胡服,手裡正拿著酒壺的那位,就是岑參。他是高仙芝的幕僚,剛剛隨高仙芝一起從西域回朝報捷獻俘。昨日聖人在麟德殿設宴,召見了他們這些有功的西軍將士。席間,聖人對岑參的邊塞詩作那是大為讚賞啊!”

  “他旁邊那位著玄衣戴襆頭蓄長須的,就是高適。他剛剛奉命去了燕地給安祿山送兵,回京交令時湊巧就與岑參遇到了一起,這才有了今日的詩酒之會。”

  “挨在高適身邊那位體態單薄的灰衣男子,好像是叫……杜甫,對,杜甫,字子美。他與岑參高適都是好友,剛剛被聖人擢為翰林待詔。”

  李蒼玉微微一驚,那人就是杜甫?

  徐慎元對杜甫不以為然倒是不奇怪,因為杜甫死了將近半個世紀才真正成名。現在的杜甫不說籍籍無名,至少遠不如岑參和高適混得好。再說大唐的“翰林”根本就不值錢,所謂“翰林待詔”說白了就是李隆基身邊的“禦用文人”,沒事捉來填個詩寫個賦擬個詔書,運氣好能填上一個小官的空缺,僅此而已。

  當年李白也曾擔任過翰林待詔,但早已離職。“安能折腰摧眉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謫仙人已經滿世界遊山玩水去了,杜甫卻才剛剛一腳踏上他當年的舊途。

  徐慎元興致勃勃,一口氣把今天來的才子名士介紹了七八個,有些是李蒼玉聞名已久,有些卻是從未聽說。

  李蒼玉聽了一陣便覺有些興味索然,畢竟自己和那些大詩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雖有欣賞但還談不上渴望與崇拜。就如同自己當初對待那些影視明星的態度一樣,或許會喜歡聽他們幾首歌、看他們幾部電影,但自己從來就沒有追星的習慣。

  等徐慎元滔滔不絕的說夠了,李蒼玉才抓住時機的問了一句,“徐祭酒,這詩會大約開到什麽時候,儀王殿下怎麽還不來呢?”

  徐慎元仿佛是被提醒到了,眨了眨眼睛,“殿下素來喜愛高適的詩作,今日之會也是早有所盼。這樣吧,我去王府跑一趟去把殿下請來。你在此安心稍待, 如何?”

  “好!”

  徐慎元說罷就走了,李蒼玉目送他出了念奴齋,忍不住籲一口氣。

  這種地方,還真是不大適合“賤人”李蒼玉。他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有朝一日待我輝煌騰達,我會親自邀請樓下那幾位重臨此地再開詩會――還有李白!

  觀看了一陣詩會,李蒼玉越覺靡靡浮誇索然無味,便打算回房去看看高栝。行走片刻到了另一個雅間門口,他聽到屋內傳來一陣怒罵――

  “賤婢,不識抬舉!”

  “老子出錢買你初夜,便是你八世修來的福份。你竟敢推三阻四,莫非是看不起老子?”

  又聽得一名女子邊哭邊訴:“恩客請自重,小女子沒於掖庭籍在教坊,來此隻為奏樂……”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

  聽得李蒼玉心裡一顫,下手真狠!

  緊接著房裡一群人開始幫勸:“崔中侯喝多了,快坐下歇息片刻!”

  “就是,何必為了一名小伎大動肝火,敗了酒興!”

  旁人不勸還好,勸了幾句那人越發火大,“宮裡的人?呸,嚇唬誰!――老子叫你彈!”

  “嘭――”

  一聲大響,某個物件撞破窗戶紙衝出來摔在走廊上,砰然作響動靜很大。

  一面琵琶。

  李蒼玉一看,怎麽如此眼熟呢?

  “我的琵琶!”

  “大膽,老子叫你走了嗎?!”

  女子不管不顧的拉開了門,要去撿那琵琶。李蒼玉就在門口,剛好和她站了一個對臉。

  ――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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